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杨秉正内心深处某些被现实尘封的东西。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些许,少了些拒人千里的冷漠:“顾公子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定制首饰,抱歉,铺中已无现成材料,杨某……也无力承接大活了。”他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顾清风知道,时机到了。他再次取出那个装着首饰设计图的布包,如同之前一般,小心展开,递到杨秉正面前,语气郑重:“在下并非来定制寻常首饰。而是受友人所托,携几张新颖的首饰图样,想请杨掌柜掌掌眼。看看……以掌柜之能,可否打造?”
杨秉正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显然他也经历过类似拿着“奇思妙想”图样上门的人。他本欲拒绝,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图纸上的线条时,却猛地顿住了。
那抽象凤羽的戒指,那不对称却韵律独特的耳坠,那融合了古意与现代感的银簪……图样清晰,结构明确,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那种打破常规、却又自成一格的美感,与他平日里见惯的那些繁复堆砌、寓意直白的样式截然不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图纸,凑到油灯下,仔细地、一寸寸地观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流畅的线条上虚划,嘴唇微微翕动,眼中最初的不耐和麻木渐渐被一种越来越亮的光芒所取代,那是匠人见到绝佳材料或精妙设计时,才会燃起的、近乎痴迷的光芒。
“这……这图……”杨秉正抬起头,看向顾清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这图是何人所绘?构思之巧,意境之新,杨某……杨某从未见过!这凤羽戒指,若要打造,需得用失蜡法精心雕琢蜡模,方能体现出这羽片的层次与灵动;这对耳坠,不对称处乃是点睛之笔,对平衡的要求极高,差之毫厘便韵味尽失;还有这银簪,缠枝与几何线条的结合,看似简单,实则对银丝拉制和焊接的功力要求极严……”
他如数家珍般点评着图样背后的工艺难点和精妙之处,越说越是兴奋,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枯木,重新焕发了生机。这一刻,他才像那个传说中手艺精湛、热爱自己行当的银匠杨秉正。
顾清风看着他眼中重燃的光彩,心中大定,知道找对人了。他微笑道:“图样来源,请恕在下暂时不便透露。在下只问杨掌柜一句,若提供足够的银料,掌柜可能依据此图,将首饰完美打造出来?”
杨秉正紧紧攥着那几张图纸,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捧着重获新生的希望。他挺直了一直有些佝偻的脊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斩钉截铁地道:
“能!只要银料足够,杨某必定倾尽所能,将这些图样,一丝不差地变为实物!若有一处不合图纸,分文不取!”
落魄掌柜,匠心未泯。
终于,等来了识货之人,也等来了,让他这身技艺得以重见天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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