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宽裕带来的最直接变化,便是西院生活的悄然改善。虽不敢大肆张扬,但一些细微之处,终究难以完全遮掩。
苏挽月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吩咐小芸采买添置物品时务必谨慎。她们并未购置显眼的绫罗绸缎或贵重首饰,只是将银钱用在了刀刃上:换上了更厚实保暖的棉被,购置了些品质尚可的米粮和肉食为赵婉娘调理身体,添置了些必需的、不算起眼的日常用品,甚至偷偷更换了那扇漏风的破旧窗纸。苏挽月自己,依旧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衣,只在贴身衣物上换成了更舒适吸汗的细棉布料。
然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变化,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便成了刺眼的证据。
这日,苏玉蓉带着丫鬟彩霞,闲极无聊地在花园里扑蝶玩耍,恰好撞见小芸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竹篮,脚步轻快地从后角门方向回来。小芸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久违的轻松,甚至嘴里还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若是往常,苏玉蓉根本不会多看这主仆一眼。但今日,她鬼使神差地多瞥了一眼,正巧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篮子上盖布的角落,露出了里面一抹崭新的、水蓝色的细棉布料和一小包用油纸包着、散发出淡淡甜香的糕点。
苏玉蓉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紧紧皱起。水蓝色的细棉布?虽然不算多名贵,但也绝非西院那个穷酸地方该有的用度!还有那糕点,闻着像是“桂芳斋”新出的蜜枣糕,价格不菲,连她也不是能日日吃到的。
“站住!”苏玉蓉厉声喝道。
小芸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苏玉蓉,脸色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将篮子往身后藏了藏,慌忙行礼:“大……大小姐。”
苏玉蓉几步上前,一把掀开篮子上的蓝布,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除了那水蓝色的细棉布和蜜枣糕,还有一小包上好的冰糖和几样新鲜的时令果子。
“呵!”苏玉蓉气极反笑,指着篮子里的东西,声音尖利,“小芸,你好大的胆子!说!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偷了府里的银钱?还是偷了哪个主子的东西拿去变卖了?”
“没有!大小姐明鉴!奴婢没有偷东西!”小芸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这些……这些是……是小姐用平日攒下的月例,让奴婢偷偷出去买的……”她情急之下,只能拿出苏挽月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月例?”苏玉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刻薄地讥讽道,“就你们那点打发叫花子的月例,能买得起这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说!是不是苏挽月那个贱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自从上次父亲单独见过苏挽月后,虽然那贱人依旧是一副病弱无能的样子,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看来,果然是藏着掖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弄来了银钱!
“大小姐,真的没有……小姐她……”小芸跪在地上,百口莫辩,只能反复强调是攒下的月例。
“闭嘴!”苏玉蓉不耐烦地打断她,越想越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怒火直冲头顶。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低贱的庶女,那个以往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的人,如今竟然能偷偷享用这些?而她,堂堂嫡女,却要因为母亲近日心情不佳、缩减用度而连想吃块好点心都要掂量?
这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让她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
“彩霞!”苏玉蓉怒气冲冲地吩咐,“去,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母亲!我倒要看看,苏挽月她怎么解释这来路不明的银钱!”
“是,小姐!”彩霞幸灾乐祸地瞥了跪地发抖的小芸一眼,快步朝锦瑟院跑去。
苏玉蓉则狠狠瞪了小芸一眼,又嫌恶地看了看那篮子“赃物”,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脏了她的眼睛,冷哼一声,带着满腹的妒火和即将抓到把柄的兴奋,转身离去。
小芸瘫坐在地上,看着大小姐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被打翻在地、沾染了尘土的点心和布料,又怕又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闯祸了,给小姐带来了大麻烦。
她慌忙收拾起散落的东西,也顾不上脏污,跌跌撞撞地跑回西院。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芸冲进屋内,带着哭腔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苏挽月正在为赵婉娘调制安神的茶饮,闻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脸上却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她早就料到,随着生活的改善,痕迹终难完全掩盖,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嗅到味道并发难的,会是苏玉蓉这个蠢货。
“慌什么。”苏挽月放下手中的药材,声音平静无波,“不过是买了些寻常吃用之物,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大小姐她告到夫人那里去了……”小芸急得团团转,“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挽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灰败的庭院,目光幽深。柳玉茹正愁找不到由头打压她,苏玉蓉此举,无疑是递上了一把刀。
财帛动人心,亦会招来祸患。
嫡姐生妒,风波将起。
这看似平静的西院,只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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