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宫城的东北隅,有一处相对独立而幽静的宫殿群,飞檐斗拱,古木参天,这便是东宫。与帝国其他角落的喧嚣、边境的紧张、朝堂的博弈相比,这里似乎自成一方天地,但其所承载的重量,却关乎着整个帝国的未来。
晨曦微露,东宫的书房里已然传出了朗朗读书声。太子陈安年方十二,眉目间已隐约可见其父陈衍的坚毅轮廓与其母慕容月的清雅气质,此刻正身着锦袍,端坐于书案之后,神情专注地跟随老师诵读《尚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负责启蒙经史的,是名满关中的大儒徐遵明。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语调舒缓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年的重量。他不仅要求背诵,更注重讲解其中蕴含的治国之道、为君之德。
“太子殿下,‘允恭克让’何解?”徐老夫子放下书卷,问道。
陈安略一思索,恭敬回答:“回先生,意为诚信、恭谨、能干、谦逊。为君者,当以此修身,方可服众。”
“善。”徐老夫子微微颔首,“然则,为何尧帝以此德便能‘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少年太子陷入了沉思。
此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皇帝陈衍与皇后慕容月悄然立于门外,并未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欣慰之色。对于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太子的培养,他们倾注了远超寻常父母的心血。
经史课毕,徐老夫子告退。陈衍和慕容月才走进书房。
“安儿,方才所思,可有答案?”陈衍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本厚重的《尚书》,随手翻动着。
陈安起身行礼,略微迟疑道:“父皇,儿臣以为,或因尧帝有此德行,故能吸引贤能辅佐,教化万民,使天下归心?”
“此是其一,儒者常理。”陈衍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然,空有德行,若无雷霆手段,可能平定四凶?可能制定历法,教民农时?可能统御各部,划定九州?”
他看着儿子有些困惑的眼神,沉声道:“读经史,非为寻章摘句,更非为成为腐儒。而是要明悟古今兴衰之理,知人心向背之道。尧舜之德,需配以禹稷之能,方有太平盛世。你要学的,不仅是书中的‘允恭克让’,更要思考,如何让这四个字,变成实实在在的律法、政策、官员的操守,以及…震慑宵小的力量。”
慕容月走上前,温柔地补充道:“你父皇所言极是。譬如这‘钦明文思’,钦,是敬畏,敬畏天命,敬畏民心;明,是明察,明辨是非,洞察秋毫;文,是文章典章,制度礼仪;思,是思虑,是谋划,是未雨绸缪。缺一不可。”
陈安若有所悟,认真地点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母后教诲。”
午后的课程,则截然不同。担任老师的,换成了工部的一位大匠师。书房里的物件也变成了各种模型:水轮翻车、曲辕犁、甚至还有缩小版的弩机和投石机。
“殿下请看,此乃灌钢法所出之钢,相较于寻常熟铁,其韧性、硬度皆不可同日而语。用于兵器,则锋锐无匹;用于农具,则坚韧耐用…”老匠师耐心讲解着,甚至带来一小块钢胚,让太子亲手掂量感受。
陈衍有时会亲自过来,兴致勃勃地给儿子讲解一些物理原理。“你看这水轮,靠的是水流之力。力有大小,亦有方向。若能巧妙利用,便可节省无数人力畜力。”他甚至会拿出纸笔,画一些简单的杠杆、滑轮结构图,“治国亦然,要懂得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陈安对这些明显更感兴趣,眼睛发亮,问个不停。陈衍并不嫌烦,他知道,一个对世界运行规律毫无概念的皇帝,是极其危险的。
慕容月则更侧重于实际。她会拿来户部的账册,教儿子看各地的赋税收入、粮食产量、人口增减。“安儿,你看,关中丰年,一亩地产粟几何?若遇灾年,又几何?朝廷需要储备多少粮食,方可应对一场如去年那般的大旱?”她也会讲述自己在草原上的见闻,分析胡汉风俗的差异与融合之道,培养儿子的格局和视野。
武艺课程更是从不间断。教授武艺的,是独孤信亲自挑选的军中悍卒。无论寒暑,太子都必须练习骑射、刀剑兵法。校场之上,那个诵读经文的文弱少年仿佛变了个人,挽弓搭箭,纵马驰骋,汗水湿透衣背也咬牙坚持。陈衍时常会在一旁观看,偶尔会上前亲自纠正儿子的动作,如同当年刘裕教导他一般。
“为君者,可以不必亲临战阵,但必须懂得兵事,知道将士们是如何流血牺牲,知道一场战争需要耗费多少国力民力。”陈衍看着儿子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又爬起,语气严肃地对身旁的慕容月说,“如此,他日后才不会轻启战端,也不会被武臣轻易蒙蔽。”
除了太子,他们的长女,年仅十岁的永宁公主陈薇,也同样接受着非传统的教育。她不必像太子那般背负沉重的责任,但也同样要读书习字,学习经史子集。慕容月更是亲自教导她医术、算学、甚至一些简单的格物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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