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区!赵四娘!未时登仙!”守卫粗暴地报出名号。
老吏翻开厚厚的《登仙名录》底册,手指划过,很快找到记录。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剖腹取胎”和“孕八月”的字样,又抬眼看了看被拖来的、腹部明显隆起的赵四娘,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似乎在核对。
陈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笔的手僵硬如铁。
就在这时,石室门口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刘书吏,您老辛苦!今日‘仙粮’份额,小的给您送来了!” 一个伙夫模样的“长生人”点头哈腰地递过来一个粗布小袋。
老吏(刘书吏)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他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又解开袋口,里面是几块油亮深褐、散发着甜腻肉香的“仙脯”。他脸上露出一丝贪婪,随手将名册底稿丢在案上,抓起一块肉干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守卫道:“丙字区赵四娘…嗯…风寒呕血那个?既已‘登仙’,按旧例,尸身拖去填西城壕沟!动作麻利点,别污了地方!”
守卫一愣,看看名册,又看看哭嚎挣扎、明显活蹦乱跳的孕妇,有些迟疑:“书吏,这妇人…”
“嗯?!”刘书吏咀嚼的动作停下,三角眼一瞪,满是油光的嘴吐出森然寒气,“名录在此,仙师亲定!尔等敢疑仙录?!”他油腻的手指重重戳在陈衍刚刚篡改过的那行字上!
“不敢!不敢!”守卫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多言,粗暴地拽起还在哭喊的赵四娘,“晦气!原来是个病痨鬼!走!填壕沟去!”
赵四娘似乎也懵了,哭声卡在喉咙里,被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临出石室门前,她茫然地、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排木案。
陈衍始终低着头,死死“专注”于眼前的简牍,笔尖在竹简上划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地牢的阴冷,彻底浸透。
五升“仙肉干”。
他篡改一条人命(或许两条?)的代价。
沙沙…沙沙…
笔尖划过竹简的声音,如同无数冤魂在名册上爬行。陈衍继续誊写着一个个冰冷的名字和残酷的“登仙之法”。墨迹未干,如同未凝的血。
在这座用笔墨构建的、更加阴森恐怖的地狱里,他刚刚用最卑微的谎言和最肮脏的贿赂,从邪神的餐盘中,偷走了一线微弱的生机。代价是,他的灵魂,在这名为“登仙名录”的泥沼中,又向下沉沦了更深的一寸。
而那侥幸逃脱的孕妇,被拖向西城壕沟的方向,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全尸”?陈衍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自己指间沾染的墨色,已与血同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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