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梧桐叶被秋夜的风卷得打旋,像没人管的碎纸片。
杨晚栀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的热可可早就凉透了,杯壁凝着的水珠滑下来,在原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没看,只是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街灯亮得晃眼,可照不亮她眼底的雾。
从顾家出来已经三个小时了。司机问她要不要回家,她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这儿。
以前她总爱拉着顾明夜来这儿刷题,顾黛璇偶尔也会跟着,三个人挤在这张桌子旁,顾明夜嫌她点的热可可太甜,却会趁她转头时偷偷喝一口;
黛璇趴在旁边编红绳,编错了就噘着嘴让她帮忙拆……那些画面像老电影似的在眼前转,转得她眼睛发酸,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咖啡馆里人不多,舒缓的钢琴曲漫在空气里,混合着咖啡豆的香气,本该是暖的,可杨晚栀裹紧了大衣,还是觉得冷。
她抬手碰了碰杯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刚要把杯子推开,对面的椅子忽然被人轻轻拉开。
她愣了愣,抬眼望去。
逆光里站着个男生,身形很高,穿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利落的短发。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干净,尤其是那双眼睛。
杨晚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陆枭。
这个名字在心里滚了一圈,带着点模糊的旧时光——陆枭。
她缠了他一段时间,从怎么划水学到怎么换气,学得笨手笨脚,总在水里扑腾着抓住他的胳膊,他也不恼,只是无奈地叹口气,把她往水面上托,声音带着笑意:“杨晚栀,你再抓我,我就要被你拽下去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陆枭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面前凉透的热可可,又落回她脸上,没说话,先抬手招来了服务员:“麻烦再来一杯热可可,要烫的。”
服务员应着走了,桌上一时安静下来。杨晚栀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想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又觉得多余——咖啡馆本就是让人来坐的。
可不问又尴尬,她指尖抠着大衣口袋里的红绳,没话找话:“好巧啊。”
“不巧。”陆枭的声音比两年前沉了些,带着点低磁的质感,“常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没绕弯子,“刚才在门口,看见你的车了。”
杨晚栀的手僵了一下。原来他早就看见她了。她低下头,盯着桌面的湿痕,声音闷闷的:“你……”
“我知道。”陆枭打断她,语气很轻,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顾黛璇的事,我听说了。”
杨晚栀猛地抬头看他。她没说,顾家也没大张旗鼓地宣扬,他怎么会知道?陆枭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跟顾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上周去顾家送文件,听见顾伯父提起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杨晚栀知道,能和顾家有“生意往来”,还能让顾伯父亲自接待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她忽然想起两年前他偶尔接电话时,语气里那点不自觉的沉稳,想起他手腕上那块看着普通、却总被他下意注意着的手表——那时她只当是他家境不错,现在想来,或许藏着她没猜到的身份。
但她没问。比起这些,他那句“我知道”更让她鼻酸。
“是不是觉得……挺难的?”陆枭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像怕惊着她,“明明不是你的错,却偏要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戳破了她硬撑着的壳。杨晚栀的眼眶“唰”地就红了,眼泪没忍住,啪嗒掉在桌面上,砸在那片湿痕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水渍。
“我没保护好她。”她哽咽着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天如果我没拉着她去‘云汀’,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她就不会……”
“杨晚栀。”陆枭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你拉她去‘云汀’,是因为你想给她庆祝,对不对?你把她往身后推,是想护着她,对不对?”
杨晚栀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那你凭什么怪自己?”陆枭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个疯子是冲着杨家来的,就算那天不去‘云汀’,他也可能在别的地方动手。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甚至做得比很多人都好——换作是别人,未必有勇气在那种时候还想着护着别人。”
他顿了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到她面前:“顾黛璇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她那么喜欢你,大概更想看见你好好的,而不是坐在这里跟自己较劲。”
杨晚栀接过纸巾,胡乱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凶。这些天,所有人都在劝她“别难过”“别自责”,顾伯母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可没人像陆枭这样,直接戳破她心里的拧巴,又温柔地把她从死胡同里往外拉。
服务员端着热可可过来了,放在她面前,小声说了句“小心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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