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崇碧接过模型,指尖触到履带齿上的毛刺——那是孩子用砂纸一点点磨掉的。他想起沈阳机床厂的小王,那孩子现在能闭着眼测出0.001毫米的误差,上次给西德机床换齿轮,米勒的助手看了都竖大拇指。
灌溉渠边的空地上,中朝技术员正在装脱粒机。朴正洙拿着“红旗”卡尺测量滚筒间隙,动作比去年稳多了,他身边的朝鲜青年们手里都捧着《拖拉机保养手册》,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傅同志,”朴正洙笑着说,“我们自己修好了三台‘东方红’,还改了下料口,脱粒干净度提高10%!”
傅崇碧望着远处的晒谷场——那里堆着像小山的稻垛,朝鲜农民正用中国产的烘干机处理潮湿的稻子。烘干机的烟囱里冒出的是白汽,不像军工厂的烟囱那样喷黑烟。他想起伦敦报纸上的担忧:“东方的钢产量将压垮欧洲工业”,忍不住笑了。
钢产量确实涨了,可涨的是做拖拉机履带的钢,是做卡尺的钢,是做输油管的钢。就像眼前这稻子,长的是饱满的谷粒,不是炮弹的弹头。
傍晚的夕阳把稻田染成金红色,脱粒机的“呜呜”声里,混着孩子们的笑——那是小姑娘和她的伙伴们,正围着“东方红”拖拉机转圈,手里挥着稻穗跳自编的舞。傅崇碧把铁皮拖拉机模型放进兜里,模型的履带齿硌着大腿,像块暖乎乎的烙铁。
金哲递过来碗打糕,上面撒着黄豆粉:“尝尝,用‘金包银’做的,比普通米甜。”傅崇碧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淡淡的机油香——那是模型上的履带齿带过来的。
远处的输油管像条银色的蛇,从大庆一直爬到丹东,再延伸到朝鲜的稻田里。管道里流淌的,是石油,是技术,是不用枪炮也能相连的心意。傅崇碧想起米勒的信,说春天要来沈阳,看看“双丝埋弧焊”是怎么焊出不漏油的接口的。
“崇碧同志,”金哲指着天边,那里有群大雁正往南飞,“明年咱试种‘金包银’二号吧?技术员说,能亩产800斤!”
傅崇碧点头,眼里的夕阳正一点点沉进稻田里,把稻穗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知道,不管莱茵河畔的机床展多热闹,不管板门店的谈判桌多严肃,真正的答案,都长在这稻田里——长在农民的笑里,长在孩子的模型里,长在那些比炮管更结实、却只用来播种的钢犁上。
晚风拂过,稻浪“沙沙”地响,像无数台“东方红”拖拉机在齐唱。傅崇碧摸了摸兜里的铁皮模型,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龙醒东方”的真正模样——不是掀起风浪,而是把风浪变成灌溉的渠水,让每一寸土地,都长出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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