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领头的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没问题!我让老三和小马跟着,他俩熟路,夜里还能带路。对了,我们备了些粗粮,还有两扇腊肉,等搬完了,今晚在煤窑边上煮一锅,算给弟兄们接风!”
(二)
日头偏西时,第一趟麦种已经运到煤窑。李明远扛着最后一袋麦种钻进洞口,里面果然像赵领头说的那样,干爽透气,风从头顶的风眼灌进来,带着点煤烟味,却不呛人。老郑正指挥着搭木架,用的是拆下来的旧门板,垫着石头,离地面足有半人高。
“这边!放稳了!”老郑喊着,和两个小伙子一起托着门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在下巴上汇成水珠,砸在地上的煤渣里。
英子和王婶正用布擦麦种袋上的泥,张大爷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根细棍,在地上画着什么,凑近了看,竟是片麦田的模样,还标着“行距”“株距”的字样。
“张大爷,您这是提前规划上了?”李明远放下麦种袋,凑过去笑。
张大爷抬头,眼里闪着光:“那可不,这麦种金贵,得按着规矩来。等过了清明,选个晴天,就得往地里撒,晚一天都影响收成。”他用细棍敲了敲地上的“田垄”,“你看这儿,得留条窄沟,好浇水,也方便除草……”
李明远听着,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老人的腿还肿着,走一步晃三晃,却已经在盘算播种的事了。他想起自己穿越前在课本里读过的“耕读传家”,那时只当是句空话,此刻看着张大爷在煤渣地上画麦田,才明白这四个字里藏着的劲——不管遭多大罪,只要还想着下一季的种子,就倒不了。
“李大哥!”洞口传来英子的声音,“赵大哥说晚饭好了,让去吃!”
煤窑外的空地上,篝火正旺,一口大铁锅架在石头上,里面炖着腊肉和野菜,油花在汤面上滚出金圈,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二龙山的人捡了些干树枝,在地上围出个圈,铺着干草,算是临时的座位。
赵领头的拎着个酒葫芦,给每人倒了点:“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低,暖暖身子。”
李明远接过粗瓷碗,酒液带着点甜,滑进喉咙时,暖意顺着五脏六腑散开。老郑正和瘦高个拼酒,两人脸都红扑扑的,嘴里念叨着上次打炮楼的事;王婶给孩子们分着烤土豆,张木匠拄着拐杖,正跟赵领头的讲怎么选麦种,手舞足蹈的,忘了腿疼;英子坐在李明远旁边,手里剥着蒜,剥好一瓣就往他碗里放。
“多吃点蒜,杀菌。”她低声说,指尖沾着蒜皮,蹭到他手背上,有点痒。
李明远没动,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溶洞里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把烤热的土豆剥好皮递给他,自己却啃着凉的。那时候他只觉得这姑娘胆子大,敢在鬼子眼皮底下跑运输,此刻才发现,她的细心藏在最糙的地方,像破雪芽的根,看着不起眼,却在土里扎得结实。
“听说你们要在这儿住一阵子?”赵领头的喝了口酒,问,“煤窑后面有几间废弃的工房,我们收拾出来了,能住人,就是漏风,得糊点泥巴。”
“先住下再说,”李明远舀了勺肉汤,“等麦种安顿好了,得派人去镇上打探消息,看看鬼子最近有没有动静。”
“我去!”老郑举手,嘴里还嚼着肉,“我熟路,化妆成货郎,没人认得。”
张大爷放下碗:“我跟你去,我认识镇上的老中医,能打听点内部消息,他儿子在鬼子的维持会里做事,心里却向着咱们。”
英子忽然说:“我也去,我会缝补,能装作货郎的伙计,帮着挑担子。”
李明远刚想反对,就被她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倔劲,跟坡上的破雪芽一模一样。
“行,”他改口,“但得听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弱下去,变成一堆暗红的炭火。二龙山的人守在洞口,唱起了不知名的山歌,调子苍凉,却透着股活劲。李明远靠在石头上,看着煤窑的黑影卧在山坳里,像头安静的巨兽,怀里揣着全村人的指望。
英子枕着药篓睡着了,眉头却皱着,手里还攥着那个装破雪芽的布袋。李明远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是刚才扛麦种时焐热的。
老郑凑过来,往火堆里添了块柴:“想啥呢?”
“在想,”李明远望着天上的星星,“等麦子熟了,该磨成面粉,给英子蒸个大白馒头,她上次说,好久没吃过了。”
老郑笑了,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还是你想得远。”
炭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照亮了两人脸上的笑。远处的山风里,似乎飘来麦种在土里发芽的脆响,细弱,却执拗,像在说:别急,等我。
(三)
后半夜,李明远被冻醒了。外套盖在英子身上,他只穿着件单衣,冷风顺着领口往里钻。他起身想活动活动,刚走到洞口,就看见赵领头的和一个黑影在说话,声音压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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