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周维华那番近乎摊牌的拉拢,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路远心上,留下了焦灼而两难的印记。他躺在病床上,左臂的疼痛尚可忍受,但内心的挣扎与权衡,却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清江省高层的权力天平正在微妙倾斜,他这块颇有分量的砝码,被两股强大的力量同时拽向不同的方向。选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心绪纷乱、前途未卜的关口,柳晴的到来,如同在他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中,又投下了一颗更加沉重、更令人心悸的石子。
柳晴轻轻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隔绝。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两人之间那份无需言说、却厚重如山的默契与……此刻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她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掠过路远打着石膏的手臂、额角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以及眉宇间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沉重。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冷静,但路远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冷静的深处,翻涌着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汹涌、更挣扎的暗流。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伤……还疼得厉害吗?”柳晴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路远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多了。倒是你,刚上任,千头万绪的,还专门跑一趟。”
“听说你出事,怎么能不来。”柳晴轻声说着,在床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衫外套,衬得肌肤愈发白皙,也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官员的锐利,多了几分女性的柔婉。但这份柔婉之下,路远却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不同于以往那种默契的宁静,而是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滞涩。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却仿佛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路远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眼睫,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柳晴不是那种会为了单纯探望而如此心事重重的人。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难以启齿的事。
“柳晴,”路远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是不是……省里有什么事?或者,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柳晴抬起眼眸,目光与路远直直对上。那眼神里,有挣扎,有歉疚,有无奈,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残酷的事实,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露出来:
“路远,我……我可能要结婚了。”
“结婚”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在路远的耳畔轰然炸响!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牵扯到受伤的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骤然涌起的、如同海啸般的震惊与……某种尖锐的失落感!
他呆呆地看着柳晴,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结婚?柳晴?和他路远一样,将绝大部分生命都献给了事业,与他有着灵魂共鸣,情感上彼此深刻羁绊却又极度克制的柳晴?她怎么会突然……要结婚?
“和……和谁?”路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柳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望向窗外,声音飘忽而遥远:“省人大……已经退二线的刘副主任,刘老。他……以前做过组织部长。是他的独子,刘志远。”
刘副主任?路远的脑海中迅速检索。一位在清江省深耕多年、门生故旧遍布的元老级人物,虽然退居二线,但影响力犹在,尤其是在组织人事方面,余威尚存。他的独子……似乎听说过,在省直某厅局担任一个不太重要的副职,能力平平,但家世显赫。
“怎么会……是他?”路远感到一阵荒谬,“你……你和他?”
“我和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甚至没见过几次面。”柳晴转过头,重新看向路远,眼神里充满了苦涩与自嘲,“这是一场……联姻。或者说,是一次政治安排。”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剖析:“我这次能顺利从处长提任发改委副主任,进入副厅序列,刘老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当然,我自己的工作成绩是基础,但没有他的点头和背后运作,不会这么顺利,也不会这么快。”
路远的心不断下沉。他明白了。柳晴的晋升,并非完全是她个人能力的体现,背后还有这样一层交易,或者说,“投资”。
“很多领导,包括一些平时很关心我的老前辈,都或明或暗地跟我提过,”柳晴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慌,“他们说,柳晴啊,你能力很强,前途无量。但作为一个女干部,尤其是到了你这个级别,个人问题,家庭稳定,也是组织上考察干部、特别是考虑进一步使用的重要参考指标。一个‘完整’的、‘稳定’的家庭,有时候比多干几件漂亮的政绩,更能让上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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