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露宫,这座隶属于王室、专门用于招待重要外国使臣或像温斯顿公爵这般位高权重边境大贵族的别苑,确实配得上它的名字。庭院深深,绿树成荫,精心修剪的花圃即使在秋日也点缀着耐寒的时令花卉,白色的碎石小径蜿蜒其间,连接着几栋以浅色石材和深色木材构建、风格优雅而协调的二三层小楼。中央的主楼前,还有一个精致的喷泉水池,雕像是一个捧着水瓶的少女,水流潺潺,增添了几分灵动。
然而,这份精致与优雅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拘谨与疏离。一切都太过完美,太过标准化,仿佛是按照某种宫廷模板精心复刻出来的,缺少了北境城堡那种粗犷中带着生活气息的温暖与随意。
当亚瑟和莉娅带着埃文、艾拉走下马车时,枫露宫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皇家百合花纹的橡木大门早已敞开。门内,两排穿着统一深蓝色制服、佩戴着温斯顿家族雪熊徽记的仆役早已垂手肃立,恭候多时。为首的是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燕尾服、神情严肃古板的中年男子,他正是枫露宫的王室指派管家——霍恩比。
“尊敬的温斯顿公爵阁下,公爵夫人,埃文少爷,艾拉小姐,”霍恩比管家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般的鞠躬礼,声音平稳而毫无波澜,“欢迎莅临枫露宫。鄙人霍恩比,负责别苑日常管理,谨代表王室及别苑所有仆役,竭诚为您服务。您的行李已安排人手搬运至各自房间,晚膳正在准备中,一小时后可在主餐厅享用,或者您希望送至房间?”
他的礼仪无可挑剔,语气恭敬,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程式化的专注,仿佛在接待任何一位符合规格的贵族,而非他真正的主人。他身后的那些仆役们也大多低眉顺眼,动作规矩,却少了几分北境仆人们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络与关切。
老管家巴纳德站在亚瑟和莉娅身后半步的位置,此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习惯了北境城堡里那种虽然严谨但不失人情味的氛围,霍恩比这种过于标准化的冰冷,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他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与霍恩比进行必要的交接与沟通。
埃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相比于北境城堡的雄浑,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小小的”、“亮亮的”,他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自己为了入城而换上的、略显拘束的小礼服领结。艾拉则更加直接地表现出了不适,她下意识地靠近母亲,小手紧紧抓着莉娅的裙摆,低声道:“妈妈……这里冷冷的……没有大树跟我们说话……” 她敏锐的精神力感知到,这座宅邸虽然能量稳定,却如同精致的假花,缺乏自然活泼的生机。
莉娅将女儿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对于习惯了北境广阔天地和城堡那种带着“家”的温度的孩子们来说,这座过于“完美”和“官方”的宅邸,确实容易让人产生隔阂感和不安。她轻轻拍了拍艾拉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亚瑟对霍恩比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有劳霍恩比管家。我们先安顿下来,晚膳就在主餐厅吧。” 他需要维持公爵的威严,但也无意与这位王室指派的管家过多客套。
在霍恩比管家的引导下,一行人进入主楼。内部装饰同样极尽奢华与精致,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天花板上垂下巨大的水晶吊灯,随处可见精美的银器与瓷器摆设。一切都符合王都顶级贵族的审美,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壁炉里常年不熄的、带着松木香气的火焰,少了墙角随意摆放的、亚瑟狩猎回来的魔兽头颅标本,少了孩子们在长廊里奔跑嬉笑留下的回声。
分配给他们的主卧室、儿童房、书房等都宽敞明亮,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庭院花园甚至远眺王宫一角。但埃文走进分配给自己的房间,看着那张带着精致雕花、铺着柔软丝绸被褥,却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大床,以及房间里那些他不敢乱碰的、看起来就很贵的摆设,小脸上兴奋稍减,嘟囔道:“没有我那个放着木剑的架子……”
艾拉更是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迟迟不愿进去。房间里布置得如同公主的梦境,粉色的帷幔,蕾丝的窗帘,堆满的昂贵玩偶,但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音乐魔毯和装着“森罗幼果”的篮子,紫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陌生与抗拒。
莉娅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尽快将这里变成能让家人,尤其是孩子们感到安心的“临时家园”,而不是一个华丽的旅馆。
她先是温和地对霍恩比管家说道:“霍恩比管家,感谢你的周到安排。接下来的一些内部调整,我会让巴纳德管家与你协调,可能需要动用一些库房里的备用物品,或者进行一些小范围的改动,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
霍恩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躬身道:“一切听从夫人吩咐,鄙人会全力配合巴纳德先生。” 他心中或许不以为然,但表面功夫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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