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的孕期进入了稳定而显怀的阶段。腹部圆润的弧度日益明显,那是新生命茁壮成长的证明。而随之而来的,是公爵亚瑟·温斯顿的关怀指数,呈几何级数飙升,几乎达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这位在战场上面对魔兽冲锋都面不改色的龙血公爵,如今却因为妻子一个细微的蹙眉、一次短暂的咳嗽而紧张不已。他将“过度保护”诠释到了极致。
午餐时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由巴纳德管家亲自监督、严格按照阿尔弗牧师制定的“孕期营养食谱”烹制的菜肴。清淡,滋补,但……口味着实寡淡。
莉娅看着面前那碗清澈见底、飘着两片银叶菜的汤,以及那一小碟蒸得烂熟的、毫无调味(据说是为了保留原汁原味)的雪雉肉,胃口缺缺。她怀念起偶尔能尝到的、略带焦香的烤肉和浓郁酱汁的味道。
她刚拿起勺子,亚瑟立刻如临大敌。
“莉娅,小心烫。”他接过侍女的工作,亲自用另一个小碗将汤舀出少许,轻轻吹了又吹,才递到她面前。
当莉娅试图将勺子伸向那碟唯一看起来有点滋味的、用酸甜浆果熬制的蘸酱时,亚瑟的手更快地拦住了她。
“阿尔弗牧师说,酸味食物需适量,以免刺激。”他语气温和但坚定,同时将一碟更加清淡的、水煮的蔬菜推到她面前,“这个更好。”
莉娅看着自己面前被亚瑟用碗碟无形中构筑起的“健康壁垒”,再看看亚瑟那写满担忧和认真的俊脸,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进行一场严格的营养摄入仪式。
只要莉娅起身想在城堡内散步,亚瑟必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伸出坚实的手臂。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由最脆弱的水晶打造,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上下楼梯更是重中之重。亚瑟几乎是用半拥抱的姿势,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稳健,仿佛脚下不是坚固的石阶,而是布满陷阱的沼泽。
有一次,莉娅只是想走到窗边看看风景,亚瑟立刻从公文堆里抬起头:“别动,我扶你。”
莉娅无奈:“亚瑟,我只是怀孕,不是残疾。而且阿尔弗牧师也说了,适当活动有利于生产。”
亚瑟金眸中满是不赞同:“城堡地面坚硬,万一滑倒……” 他最终还是走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安然坐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所有递到莉娅面前的文书,无论是领地事务的简报还是工坊的设计反馈,都必须先经过亚瑟或索菲亚的筛选。任何可能带有“负面”、“紧张”、“焦虑”色彩的消息,都会被暂时扣下。
维克多大师关于某个技术难题的激烈争论?不行,太过耗费心神。
边境巡逻队发现小股魔兽异动?不行,免得夫人担心。
甚至连某些情节稍微跌宕起伏一点的骑士小说,都被亚瑟以“避免情绪波动”为由,换成了风景画册和田园诗歌。
莉娅感觉自己像被保护在了一个绝对无菌、绝对安全的透明罩子里。温暖,却也有些……窒息。
这天傍晚,莉娅靠在躺椅上,看着亚瑟又一次紧张地检查她脚边有没有可能绊倒她的地毯褶皱,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温柔的调侃:
“亚瑟,我的公爵大人。你再这样下去,恐怕等宝宝出生,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亚瑟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莉娅含笑的眼眸,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低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有任何意外。” 那双锐利的金眸里,此刻盛满了与他冷峻外表不符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龙血赋予他强大的力量,却也让他对自己珍视之人,怀有更深的、近乎本能的守护欲和……恐惧失去的焦虑。
莉娅心软了,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大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亚瑟,看着我。”莉娅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很好,孩子也很好。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娇花。” 她可是在修罗场般的修仙界挣扎求生三千年的人,对自身的身体状况有着远超常人的精准把握。“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但过度的紧张,反而会让我觉得有压力。”
她运用起前世积累的、粗浅的医学知识和养生理念,结合阿尔弗牧师的检查结果,耐心地向亚瑟解释:“孕期需要的是营养均衡、心情愉悦、适度活动。你看,我面色红润,精力尚可,胎动有力有序。这都说明我和孩子非常健康。你真的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紧蹙的眉心:“放轻松点,我的公爵。你的妻子,比你以为的要坚强得多。”
亚瑟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凉和话语中的沉稳力量。她眼底那份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静,像一股清泉,缓缓浇灭了他心中因过度在意而燃起的焦躁火焰。他反手握紧她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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