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煌离去时那死寂灰败的背影,如同烙印,刻在崔明月的心神之中。她清晰地感知到那其中蕴含的痛苦与绝望,远比之前的炽热追求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并非对她,而是对他自身。
她立于修复完成的阵眼旁,感受着其中稳定流转的、混合了星辰之力与一丝被驯服归墟能量的全新力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道心的明悟让她能包容观照这一切,却不代表她能无视潜在的风险。炎煌的状态,像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而暗处那窥伺的“噬道者”,最喜食的便是这等极致的负面情绪。
她必须做些什么。并非为了私情,而是为了这座城的安危,为了应对那必将卷土重来的“裁决廷席”。
然而,未等她有所行动,当夜,异变便以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骤然爆发!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负责巡逻的弟子最先发现异常——城西储备灵石与疗伤丹药的库房区域,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与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当玄玑长老与崔明月等人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库房外围禁制被暴力撕碎,守护弟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虽无性命之忧,却个个神魂受创,昏迷不醒。而库房之内,一道周身缠绕着不祥灰色雾气、双眼猩红如血的身影,正如同饕餮般,疯狂吞噬着堆积如山的灵石与丹药!
是炎煌!
却又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炎煌!
他原本赤红纯粹的混沌火焰,此刻竟变成了一种暗沉污浊的、夹杂着灰黑条纹的诡异形态,散发出暴虐、混乱、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吞噬欲望!他的气息狂暴地攀升,已隐隐触及化神门槛,但那力量却充满了不祥与失控的意味。
“炎煌!你做什么?!”玄玑长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那身影猛地转过头,猩红的双瞳中没有任何理智,只有无尽的饥饿与毁灭欲。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一挥手臂,一道暗沉污浊的火浪便如同毒龙般向众人席卷而来!
“小心!”崔明月一步踏前,寂灭新生道韵化作无形的屏障,将那污浊火浪挡下。火浪与道韵屏障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污浊的能量竟在侵蚀她的寂灭之力!
“他被控制了!是那噬道者的力量!”崔明月瞬间明悟。那缕灰色雾气,终究还是找到了突破口,趁炎煌心神失守、道心出现巨大破绽之际,侵蚀了他的混沌火种,将其污染、控制!
此刻的炎煌,已沦为被噬道者支配的傀儡!
“结阵!困住他!”玄玑长老当机立断,与几位长老迅速布下星光锁链大阵,试图将炎煌束缚。
然而,被噬道之力加持的炎煌,实力暴涨,力量属性更是变得极其诡异难缠。他咆哮着,暗沉的火浪如同拥有生命般左冲右突,星光锁链在污浊火焰的灼烧与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
一名长老躲闪不及,被一道火舌擦中手臂,顿时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的血肉精华竟在瞬间被抽干,化为枯骨!而那污浊火焰则似乎壮大了一丝!
“他的火……能吞噬生机!”众人骇然失色。
炎煌猩红的瞳孔锁定了阵型中央的崔明月,那目光中充满了扭曲的贪婪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憎恨——憎恨她之前的拒绝,憎恨她如今的“完好”,更憎恨她身上那纯净的、令他体内噬道之力极度渴望的混沌本源!
“吼——!”
他舍弃了其他人,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携带着漫天污浊火海,向着崔明月猛扑过来!所过之处,地面焦黑,灵气被抽空,留下一片死寂!
崔明月眼神冰冷,戮星剑已然在手。剑身之上,混沌光晕流转,与主人心意相通。她知道,此刻的炎煌已非本人,而是被噬道者操控的毁灭兵器。若留手,死的便是她自己,以及这城中无数残存的生灵。
但……真要亲手斩了他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他挡在她身前,怒吼着击碎终末烙印的画面;闪过他笨拙地想为她挡风,又慌忙收回手的模样;闪过他星辉下那落寞而真诚的侧脸……
道心微澜。
就在这瞬息迟疑之间,炎煌已扑至近前!那暗沉污浊的巨爪,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当头抓下!爪风未至,那蕴含的噬道之力已让她周身的寂灭道韵剧烈波动,眉心混沌原点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避无可避!
崔明月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戮星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铮响,混沌剑意冲天而起!
然而,就在剑芒即将与那污浊巨爪碰撞的刹那——
炎煌那猩红的瞳孔深处,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挣扎与痛苦!他抓向崔明月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月……霜……快……走……!”
一声模糊不清、仿佛用尽了他全部意志力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是炎煌!是他残存的意识,在最后关头,强行干扰了噬道者的控制!
这瞬间的凝滞,对崔明月而言,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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