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星辉下的短暂交谈后,崔明月与炎煌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霜,似乎融化了许多。她不再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偶尔在他絮叨着城中琐事或是对敌策略时,会静静聆听,甚至在他因担忧而略显焦躁时,会以简短的言语安抚。炎煌则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守护得更加尽心,那份炽热的情意虽未宣之于口,却已如暖阳般无处不在,悄然烘烤着她冰封的心湖。
她的恢复速度,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下,竟隐隐加快了几分。魂影愈发凝实,已与肉身无异,只是面色依旧苍白,气息也远未恢复巅峰。寂灭元婴上的裂痕缓慢弥合,眉心的混沌原点稳定地散发着微光,虽未壮大,却也不再黯淡。戮星剑上的裂纹也浅淡了些许。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崔明月自己清楚,她的道心,正面临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每当她沉心内观,试图以寂灭道韵抚平元婴创伤时,炎煌那双赤瞳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炽热,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那目光如同拥有实质的温度,灼得她心神微荡,运转的道韵便会随之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一次,她试图引动一丝归墟之力淬炼戮星剑,这本是极其凶险的操作,需全神贯注。可就在关键时刻,脑海中却闪过炎煌昨日为她挡去寒风时,那笨拙又认真的侧脸。心神一分,那缕归墟之力险些失控反噬,虽被她强行压下,却也让刚刚修复些许的经脉隐隐作痛。
心魔!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她识海中炸响。她终于意识到,那份因炎煌而生的、陌生的悸动与牵挂,正在悄然侵蚀她坚如磐石的道心!寂灭大道,讲究太上忘情,于万物终焉中超脱。情感的牵绊,尤其是这般炽烈直白的情愫,于她之道,乃是剧毒!
她试图以更强大的意志去压制,去斩断。可越是压制,那身影便越是清晰;越是想要斩断,那份莫名的眷恋便越是顽固。她甚至开始回想父亲与母亲,试图用他们最终“抛弃”自己追寻大道的例子来警醒自己,可想到的,却是影像中他们相依相偎时,眼中那无法作伪的幸福与温情。
矛盾与挣扎,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神。
这一日午后,她结束一轮艰难的调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神魂深处传来阵阵虚脱感。强行压制心魔,比修复道基更加耗费心力。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炎煌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凑近结界,眉头紧锁,赤瞳中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修炼出了岔子?”
他的关切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崔明月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毫不作伪的焦急,像是一把钥匙,轻易地撬动了她严防死守的心扉。一股混合着暖意与恐慌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目光,身体却微微一晃,显露出难以掩饰的虚弱。
“我没事。”她偏过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躲闪。
炎煌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近日来的挣扎与疏离,只是以为是她伤势未愈、压力过大所致。但此刻,她的反应让他明白,问题远不止于此。
“月霜,”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结界内外,空气仿佛凝固。
崔明月抿紧嘴唇,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她能感觉到他那固执的目光,如同烈焰,灼烧着她试图隐藏的一切。否认?还是……坦言?
就在她心绪纷乱如麻之际,异变陡生!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灰色雾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竟趁着崔明月心神失守、道韵波动最为剧烈的刹那,无视了炎煌布下的火焰结界与星辉池的屏障,诡异地穿透而入,直刺崔明月眉心那团混沌原点!
这攻击无声无息,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杀意戾气,只有一种冰冷的、直指心神本源的侵蚀与……诱惑!
【抗拒……痛苦……何不放开……接纳……温暖……】一道充满蛊惑力的意念,伴随着灰色雾气,强行涌入崔明月的识海!
是那噬道者!它竟能捕捉到她心神最脆弱的瞬间,发动如此诡异的攻击!
“不好!”炎煌虽未直接看到那灰色雾气,却瞬间感应到崔明月气息的剧变!她周身原本勉强维持平衡的寂灭道韵骤然混乱,眉心的混沌原点光芒狂闪,脸上血色尽褪,浮现出一种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
他想也不想,混沌火元全面爆发,赤红色的火焰如同怒龙,狠狠撞向那缕灰色雾气试图钻入的位置!
“轰!”
火焰与那灰色雾气碰撞,却并未像之前那样将其灼烧驱散,反而像是陷入了泥沼,被那雾气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吞噬”了小半!炎煌闷哼一声,只觉自身火元与那雾气接触的部分,竟传来一种被“同化”、“消解”的恐怖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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