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盾-1”，人类幸存者联盟的首都，一颗跳动在废土焦黑尸体上的、傲慢的钢铁心脏。
这里没有风沙，没有辐射尘，没有饥饿的嘶吼。穹顶之上，是模拟出的、永恒温和的蔚蓝天空。穹顶之下，是冰冷的、由逻辑与秩序统治的金属丛林。每一寸空气都被过滤，每一滴水都被净化，每一个公民的生命体征，都被无处不在的终端实时监控着。
安全。稳定。以及，令人窒息的……正确。
联盟中央指挥部，位于这座城市中轴线上、直插人造天穹的“裁决之塔”顶端。这里是整个联盟的神经中枢。
巨大的全息星图在地板上缓缓旋转，上面标注着废土上数千个已知的幸存者据点、资源点、以及代表着危险的猩红色畸变体巢穴。但此刻，所有的数据流都汇集到了星图中央的一个点上，那是一个不断闪烁的、被赋予了最高威胁等级的、金色的警告符号。
符号下方，只有两个字：【变量-零】。
瓦莱里乌斯总司令，就站在这片星图前。他已经站了很久。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联盟最高武力的、缀满勋章的白色制服，只是一身笔挺的黑色作战服，没有任何军衔标识。这让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将军，更像一个准备亲自上场的刽子手。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每一道都写满了战争与决策的沉重。他身上有一种被时间磨砺出的、近乎非人的平静。
他是“纯净派”的领袖。就在不久前，冷芯议员——那个愚蠢的、试图将神明关进笼子里的女人——的死亡，以及张铁拳的叛逃，让联盟内部发生了剧烈的权力地震。瓦莱里 ?斯，便是乘着这股风暴上台的铁腕人物。
他不像冷芯那样对“变量”抱有研究和利用的贪婪。在他看来，所有“变量”，所有因“摇篮事件”而觉醒的、不可控的进化，都是一种污染。一场正在侵蚀人类基因库纯净性的……瘟疫。
而零，就是这场瘟疫的源头。是“零号病人”。
“报告。”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冷静，不带一丝情感。是他的副官，一个几乎将自己全身都替换成了精密义体的女人，代号“天平”。
“说。”瓦莱里乌斯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金色的警告符号上。
“‘一线天’峡谷任务评估已完成。‘猎犬’无人机集群，一百零八架，全灭。‘蜂后’核心黑匣子在自我销毁前传回了最后三十秒的数据流。结论……无法分析。”
“无法分析？”瓦莱里乌斯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不是愤怒，而是……好奇。一种解剖学家看到未知物种时的好奇。
“是的，总司令。”天平的声音依旧平稳，“根据模型推演，我方集群遭遇了……‘规则层面’的攻击。物理定律在目标区域发生了局部、暂时的扭曲。我们的武器，是在同一个时空内，被‘不存在’的逻辑给击败的。这种现象，超出了我们目前所有理论模型的认知范畴。”
“神迹。”瓦莱里乌斯轻声说出了这个词，带着一丝嘲讽，“古人将无法理解的现象，称为神迹。”
“根据黑匣子的最后记录，能量爆发的中心，与‘变量-零’的生命信号高度重合。我们可以初步断定，他就是引发这场‘神迹’的源头。另外……”天平顿了顿，“我们失去了对‘沉默之塔’区域的所有监控。那里的‘静默菌毯’，在经历了一次超高强度的能量爆发后，陷入了彻底的……休眠。就像一台被烧毁了主板的服务器。”
瓦莱里乌斯缓缓转过身，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深不见底的决意。
“他比我们想象的，成长得更快。冷芯的愚蠢，张铁拳的天真，都成了滋养他的养料。他们试图去理解瘟疫，甚至与瘟疫共存。而对待瘟疫，唯一正确的方式……”
他抬起手，对着全息星图，轻轻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是彻底清除。”
“总司令，”天平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归零计划’第一阶段，舆论战与常规军事打击，已宣告失败。目标拥有了远超我们预估的、改写现实的能力。常规部队对他已经无效。”
“我知道。”瓦莱里 ?斯走到自己的指挥台前，冰冷的金属台面升起，露出一个被三重生物锁保护的、暗红色的启动按钮。
“所以，我们不再用常规的方式去对付他。”
他依次通过了掌纹、虹膜和基因序列验证。
“天平，启动‘归零计划’，第二阶段。”
“……确认指令，总司令。”天平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停顿，“‘猎犬’协议，将被激活。这……是不可逆的。”
“战争，本就该一往无前。”瓦莱里乌斯的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
神盾-1，地下900米，“犬舍”。
这里是联盟最深的秘密，一个甚至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记录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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