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中军大帐中,黄忠将张任押入,帐内光线比外面稍暗,主位之上,刘备端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而在他身侧,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张任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庞统!
那个羽扇纶巾、面色微黑、眼神却深邃如寒潭的谋士!此刻,他正端坐于刘备下首,手中轻摇着一柄羽扇,目光平静地迎上张任惊怒交加的眼神,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狂风吹散!金雁桥的溃败、伏兵的精准截杀、芦苇荡的死亡陷阱、山口的致命埋伏……这一环套一环的绝杀之局,那算无遗策的冰冷手笔!原来……原来是他!是庞士元!这张看似平静的脸庞之后,早已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庞统!”张任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的屈辱。他猛地挣扎,试图扑向那个端坐的身影,却被身后的士兵死死按住。肩头的箭伤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顺着绳索滴落在脚下的泥地上。
刘备微微抬手,制止了士兵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张任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情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张将军,蜀中诸将,望我旌旗所至,莫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将军勇烈,备素知之。何苦逆天而行,徒作无谓之争?若肯归降,前罪尽免,大业可期。”他伸出手,仿佛要拂去张任身上的尘埃与血污,姿态显得异常恳切。
然而,这恳切的姿态,却像滚油泼在了张任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屈辱之火上!他猛地昂起头,颈项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虬龙。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瞪向刘备,又狠狠剜向旁边静坐的庞统。他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随即是震耳欲聋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中炸裂出来,带着血沫:
“呸!刘玄德!卖履织席之鄙夫!假仁假义之小人!庞统!阴险诡诈之毒士!尔等设此奸计,陷我忠勇将士于死地,还有何面目谈天命人心?!”他猛地向前挣了一步,绳索深深勒进皮肉,血顺着小臂流淌,“张任世受刘氏厚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忠臣不事二主!此乃天理!要我降你这反复无常、窃据他人基业之辈?白日做梦!速杀我!今日便降,久后亦必反!取尔狗头!”
最后四个字如同炸雷,在帐中轰然回响,震得帐布似乎都在簌簌发抖。帐内诸将,关平、张南、赵和……无不勃然变色,手按剑柄,杀气腾腾。黄忠眉头紧锁,看向刘备。唯有庞统,依旧轻摇羽扇,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
刘备脸上的温和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褪去,只剩下岩石般的沉凝。他放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良久,刘备缓缓抬起眼睑。那目光掠过张任因激愤而扭曲的脸,扫过他肩头仍在渗血的箭创,最后落在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那火焰太烈,太纯粹,让刘备眼底深处那丝复杂的神色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疲惫的叹息。
“将军……刚烈。”刘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备……实不忍杀之。”他挥了挥手,动作显得有些迟滞,“押下去。送至涪关,与冷苞、刘璝等人一处。好生看管,不得苛待。”
“主公!”关平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此獠如此辱骂,留之必为大患!”
刘备的目光转向关平,那眼神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深潭之水,将关平后面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他再次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不容置疑:“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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