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的雨,从清晨起便淅淅沥沥,不曾断绝。
>九龙窠的峡谷被浓白的水汽填满,两侧刀削般的峭壁在流动的云雾里时隐时现,如同蛰伏的巨龙。
>李玄策踏着湿滑的青石阶向上攀登,冰凉的雨丝拂在脸上,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岩骨花香,混合着泥土与苔藓的清新气息。
>他身后的李天枢却皱着小小的眉头,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仿佛那湿滑的石阶下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凶险。
半山腰那座古朴的茶亭,像是从山岩里直接生长出来。亭角飞檐,挂着细密的水帘,滴滴答答敲在亭外几株苍劲的矮松上。某国科技代表团的团长中村康介早已端坐亭中,炭炉上架着铁壶,水汽嘶嘶作响。他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与这古朴山亭格格不入,脸上带着东方式含蓄的微笑,眼神却像淬了冰的探针。
“李桑,风雨无阻,令人敬佩。”中村起身,微微鞠躬,动作标准得如同量角器划出。
李玄策还礼,笑容温和如亭外氤氲的水雾:“中村先生雅兴,这九龙窠的雨,可是大红袍的知音。”他牵着天枢在铺着竹席的石凳上落座。天枢挨着父亲,小小的身体有些紧绷,乌溜溜的眼睛飞快地扫过石桌,最后定在中村袖口那枚不起眼的金属袖扣上,小手在父亲掌心悄悄捏了一下。
“爸爸,”天枢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孩子气的紧张,“那个叔叔的扣子…像坏掉的蜂巢,嗡嗡地叫,吵得我心慌。”
李玄策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安抚地拍拍儿子的小手,抬眼看向中村:“令郎对武夷山水可是倾慕已久?”
中村笑容不变:“犬子年幼,倒是对贵国的‘功夫茶’颇感兴趣。”他目光转向侍立在亭角的一位身着靛蓝粗布褂子的老者,“这位老师傅的茶艺,想必不凡?”
老者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茶树枝干,正是守茶人。他咧嘴一笑,露出被茶渍浸染的微黄牙齿:“山野粗人,摆弄几片树叶子混口饭吃。”他动作麻利地烫壶、温杯,取出一只紫砂壶,壶身色泽温润,隐有珠光。“今日这泡,是母树旁枝所出,岩韵稍逊,但骨子里那点倔强还在。”他布满老茧的手稳稳提起炭火上嘶鸣的铁壶,滚水注入紫砂壶口,水汽蒸腾。
李玄策执壶分茶,施展“关公巡城”。深琥珀色的茶汤如绸缎般均匀倾泻,注入三只白瓷小杯。水流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响中,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缕缕白雾自壶口升腾,竟在湿润微凉的空气里缓缓凝聚、旋转,须臾间化作一个清晰无比的台风眼形状!气旋的边缘,云雾丝丝缕缕向外扩散,模拟着风暴的狂放轨迹。亭外的雨声仿佛骤然增大。
中村康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层完美的微笑面具出现一丝裂痕。他掩饰性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袖口不经意地擦过石桌边缘。就在这一瞬,李天枢猛地捂住了耳朵,小脸煞白,身体往父亲怀里缩:“吵死了!像好多针在扎我耳朵!”
守茶人浑浊的老眼似笑非笑地掠过中村那只手,慢悠悠地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炉里的火炭。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石桌中央那只蹲踞着的、憨态可掬的金蟾蜍茶宠说话:“老伙计,醒醒盹儿,有客到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尊泥金点染的茶宠金蟾,两颗镶嵌的黑曜石眼珠,竟在众人注视下极其轻微地左右转动了一下!活物般的诡异感瞬间攫住了中村,他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抖。
“呵,”守茶人沙哑地笑起来,拿起一支火钳随意地敲了敲旁边那只不起眼的铸铁老茶釜,发出沉闷的嗡鸣,“别怕,这蛤蟆祖宗,打明朝那会儿就在这儿蹲着了。戚大帅平倭那阵,用缴获的倭刀熔了,打了这茶釜。这蛤蟆嘛,就蹲釜边上,镇个场子,专防那些个东洋传来的‘电火邪风’。” 他话里有话,敲击茶釜的力道重了几分,那嗡鸣声变得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竟奇异地抵消了李天枢感受到的那种尖锐“嗡嗡”声。
中村脸色终于变了,他放在桌下的手似乎要去按动什么。李玄策却在此刻从容地提起那只被守茶人敲击过的铸铁茶釜盖子。盖子滚烫,他随手将其搁在光滑的石桌一角。
惊人的景象出现了:滚烫釜盖接触冰冷湿润的石面,大量白汽嗤嗤作响地升腾而起,却没有立刻消散。白汽在石桌上方翻滚、凝聚,如同被无形的笔勾勒,渐渐形成一幅繁复而精密的立体结构图——纵横交错的通道、节点、通风口,赫然是某种地下建筑的剖面图!图上一角,几个古朴的篆字隐隐浮现:《纪效新书》·九地伏击阵。
这正是中村代表团暗中设立在闽省某处的地下监听站的核心通风结构图!
守茶人眯起眼,啧啧两声:“哟,祖宗显灵了?这戚大帅的釜盖,还能当西洋镜使?”
李天枢的目光却完全被石桌边缘吸引。他挣脱父亲的手,小小的身子探过去,指着结构图中一个标着“丙三”的通风口位置,那里恰好靠近石桌边缘的地面。几只不起眼的黑蚂蚁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吃力地搬运着比它们身体大数倍的白色蚁卵,匆匆逃离那个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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