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园区的夜,被最后冲刺的灯火熬煮得滚烫。中国馆巨大的穹顶下,倒计时钟像一颗嵌在钢铁丛林中的银色心脏,秒针每一次跳动都敲打着百万人的神经。距离盛会开幕,仅剩十二小时。
“李队,您来看看这个…” 安保组长陈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悬在十米高空的巨大钟面。他身边围着几个脸色苍白的拆弹专家,仪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数据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
李玄策踩着钢架旋梯登上检修平台,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鞋底传来。钟壳已被打开,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森林。中央,一根手臂粗细、淬炼得幽蓝发亮的合金钢针,如同毒蛇的信子,悬垂在复杂的擒纵机构中心。钢针末端连接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漆黑配重锤,锤体表面,赫然刻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图腾——三只眼睛呈品字形排列,瞳孔处嵌着极微小的血色晶体,正随着秒针的节奏,同步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灵能共振器,”陈涛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我们刚确认…它的震荡频率…” 他艰难地调出另一个屏幕,上面是李玄策戴着生命体征监测手环的实时数据,“…和您的心跳,完全同步。”
屏幕上,代表李玄策心跳的绿色脉冲波峰,与钟内共振器发出的红色能量波纹,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精准地牵引着那根致命钢针向下移动一微米!当秒针归零,心跳与钢针的坠落将同时抵达终点——引爆深埋在钟座下方、足以摧毁半个场馆的灵能脉冲炸弹!
空气瞬间凝固。平台上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李玄策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根与自己生命绑定的死亡之针。每一次心跳,都像在给自己敲响丧钟。
“无法远程切断能量源,线路埋在淬火钢内部,电磁屏蔽超强!”
“机械拆除风险极高!任何微小震动都可能被共振器捕捉,提前引爆!”
拆弹专家们的声音透着绝望。时间在秒针冷酷的“咔嗒”声中飞速流逝。
“爸!” 李天枢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小脸煞白,紧紧攥着拳头。他手里下意识地捏着一个东西——一个廉价的、红蓝相间的马蹄形磁铁玩具,超市赠品,磁力微弱得只能吸起几枚回形针。恐惧让他指节发白。
“小枢!别过来!” 李玄策低喝,目光却无法从儿子手中的磁铁上移开。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电火花,瞬间闪过他的脑海!淬火钢…强磁性会干扰其晶格排列,削弱灵能传导性…方清墨曾无意中提起过她材料实验中的偶然发现…
“卫国!” 李玄策猛地转头,声音斩钉截铁,“联系哈城的铁柱!快!问他,当年修‘龙门吊’那活儿,九点钟方向的切口,还记得怎么下刀吗?!”
千里之外,哈城第一精密刀具厂。
震耳欲聋的汽锤轰鸣声中,王铁柱布满油污的大手一把抓起嘶鸣的卫星电话。他正赤膊站在一台烧得通红的钢锭前,炉火将他古铜色的上身映得像一尊熔岩雕塑。
“喂?玄策?…钟?…九点钟切口?!” 嘈杂的背景音里,王铁柱的吼声如同汽锤砸落,“当然记得!97年夏天,港区那台龙门吊主轴裂了!德国佬图纸说没法修要换整根!老子偏不信邪!” 他眼中爆发出工匠特有的、面对难题时的狂热光芒,“九点钟方向!顺着旧应力纹路斜切进去!刀口要带三分‘崩劲儿’,像削冻梨皮!角度是…是…等等!” 他猛地回头,对徒弟吼道:“去!把我工具箱最底下那个油纸包拿来!快!”
徒弟飞奔而去。王铁柱对着电话吼,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星迸溅:“听着玄策!那切口不是直的!要带个‘鹰嘴回钩’!角度是…(他飞快报出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下刀点必须准!差一丝,整根轴当时就得崩!那感觉…就像拿绣花针捅马蜂窝!” 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低沉凝重,“…兄弟,那钟里的玩意儿,是不是也带钩?”
李玄策的目光死死锁定钟内那根幽蓝的淬火钢针,在它靠近配重锤的根部,果然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幽蓝光泽掩盖的、反向的微小倒钩结构!若非王铁柱提醒,无人能察!
“有钩!” 李玄策声音紧绷如弦,“卫国,听到了吗?角度!”
“听到了!” 周卫国已经穿上厚重的排爆服,手持一把特制的、带着激光定位仪的微型水刀,如同即将进行精密外科手术的医生,稳稳地站到了钟体内部。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水刀冰冷的喷嘴,对准了那根连接着炸弹、也连接着李玄策生命的淬火钢针根部。屏幕上,王铁柱提供的角度参数被精确输入。
整个检修平台死一般寂静。只有秒针“咔、咔、咔”的走动声,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拆弹专家屏住呼吸,陈涛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李天枢紧紧攥着那块小小的磁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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