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〇〇八年六月七日,岷山腹地。
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霭沉沉压在山峦崩坏的残躯之上。湿冷的风盘旋在龙溪河谷,卷起瓦砾间未散的尘埃,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来自废墟深处的,令人心头窒闷的腐朽气息。方清墨拄着一截树枝作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破碎的土地上。脚下不时是撕裂的缝隙,深不见底,像大地绝望的伤口。她旁边几步远,李玄策面色沉凝如铁,步履却异常稳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断壁残垣,如同扫描仪,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痕迹。他肩上沾着尘泥的深色夹克外套敞开,里面是一件几乎同样深色的基础款软壳冲锋衣,没有任何标识,唯有袖口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磨损,透出常年奔波的痕迹。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穿着利落、气质精干的随行人员,动作迅捷,目光警惕地掠过四周的滑坡体和不稳定的山壁。队伍中还有几位地质专业的学生志愿者和一位满脸风霜的本地老向导。
“……就在前头崖根底下,”老向导指着不远处一处被巨大山体滑坡半掩埋的崖壁,声音带着敬畏,“老辈子传下来的话,说是‘龙王爷记事碑’……上次大震把这块的山皮子掀开了些,才……才露了点头角出来……” 他黝黑的脸庞上,皱纹因紧张而更深了。
方清墨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眉眼间迸发出期待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就加快了脚步。李玄策并未言语,只脚步自然地与她同步,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短暂停留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立刻又投向目标处,更加锐利。
众人合力,清理掉淤塞的石块、厚厚的湿泥,小心地撬开压在上面的断裂树干。泥土簌簌落下。当最后一片污浊被毛刷拂开,一块约半人高的黝黑石碑,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碑面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变得异常黝黑光滑,触手冰寒入骨。碑首,四个深峻遒劲的阴刻大字,如同从历史的幽深中扑出,狠狠撞击在所有人的心头——**《龙安府震异记》**!下方密密麻麻雕刻着蝇头小楷,字口深邃。更为奇异的是,那密布的碑文字口深处,竟隐隐流淌着一层极其微弱、非银非霜的冷光。那光并非外烁,仿佛自碑石肌骨里透出,幽微却又执拗地亮着,随着他们动作带起的气流,缓缓地、微弱地流转波动。
“……万…万历十年!” 一个蹲在地上擦拭边角的学生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四百年前的灾异记录,在四百年后的大地震废墟下重现?空气瞬间凝滞,连山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渺茫恐惧的情绪弥漫开来。老向导再次“扑通”跪地,念念有词。
李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作为国安部分管自然灾害及特殊敏感事件的核心高层,他见过的“异常”不算少,但这种深蕴于一块冷硬石头内部的奇异活性,足以让最坚硬的思维壁垒震动。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探入冲锋衣内怀——那个动作熟练而隐秘,显然不是第一次——迅速掏出一个用深蓝色防水袋严密包裹的物件。解开袋子,里面是一个乌沉沉的旧桐木盒。他动作极尽庄重地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纸色暗黄、书角卷翘的手抄线装古卷。封面是三个饱蘸岁月沧桑、笔意沉雄的古隶书——**《撼龙经》**。他布满岁月刻痕的手指无比珍重地抚过封面细密坚韧的竹纸纹路,然后稳稳当当地将经卷展开。
他并未立刻去看石碑,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飞速扫过手中经卷的特定篇章。嘴唇微动,低沉而富有奇异穿透力的古汉语音节流泻而出:“……坤元动荡,龙隐脊折……星兆示位,戊己司辰……” 这不再是简单的诵念,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呼唤山脉地气精魄的仪式性箴言!就在他诵读的音调拔高转急的一瞬,他手中的那卷古旧《撼龙经》边缘,竟真的无风自动,发出极轻微的、“簌簌”的纸页震颤声!与此同时,那石碑上原本缓缓流淌的冷白色光流仿佛受到了无形声波的强烈激荡,猛地一亮!光芒闪烁跳跃的频率,与李玄策诵经的顿挫起伏隐隐呼应起来!
更令人心惊的事发生了!方清墨手疾眼快地一把拉开身侧助手林青峰的双肩背包侧袋——里面放着一台便携式高精度数字地震波谱记录仪,屏幕上正闪烁着几道从布设在附近临时监测点的传感器传回的实时地脉活动曲线。那几条曲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拉扯揉捏,剧烈扭曲,显示出地底极不寻常的应力积聚。就在李玄策经文诵至一个陡峭高音、石碑光芒刺目一闪的刹那,仪器屏幕上其中一条最暴躁的波形曲线顶端,猛然爆发出一个近乎笔直向上刺出的超高频尖峰!这道尖峰的形态、位置乃至升起的刹那,竟与石碑表面那股剧烈明灭的光流波动节点严丝合缝地重合!跨越四百年的时空,在这一刻,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贯通,仿佛古人的痛苦烙印激活了今日的警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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