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万籁俱寂,唯有风穿廊过殿,卷起几片枯叶,在尚宫局偏殿的屋檐下打着旋。
苏识坐在影阁深处,烛火映着她冷白的侧脸。
指尖还残留着青铜残片的粗糙触感,袖中那枚“引星履”的碎片仿佛在微微发烫——不是温度,是某种近乎预知的寒意顺着血脉爬上来。
门外脚步急促,几乎没等通报便撞开了门。
柳绿几乎是跌进来的,手中捧着一个漆黑木匣,三重火漆封缄已被强行启开,边缘焦黑,沾着干涸的血迹。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止不住颤抖:“信使死了。陆昭留在京中的亲兵,一路从北境狂奔而来,马都跑毙了三匹。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观星台……活了’。”
苏识瞳孔一缩。
观星台?
那个建于百年之前、早已荒废在北地雪线之上的古迹?
传说中司命监初代祭司借星力通神的场所?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手,将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块烧得只剩半幅的绢布,边缘焦卷如枯蝶,但中央朱砂绘就的星轨图仍清晰可辨。
十二颗星辰连成环形,每一颗下方都标注着边关要塞之名:雁门、云中、朔方、狼居胥……无一不是历代战乱频发之地。
而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这十二处,竟与《心枢祭典》所载“引星穴”完全吻合。
那是上古邪教用活人献祭、以血脉为引,召唤“天外之眼”的仪式节点。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三点之上:云中守军七日前全灭,尸体被摆成北斗阵型;朔方粮仓一夜焚毁,现场留有一碑,刻着四个字——代天清垢;最远的狼居胥关,甚至连奏报都被截断,整整十日音讯全无。
“他们不是逃了。”苏识冷笑出声,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像抚摸毒蛇的脊背,“他们是换地方建庙了。”
整个司命监残党,根本没有溃散。
他们在皇权崩塌之际悄然北遁,把信仰的祭坛从深宫搬到了边疆,借战火掩护,重启献祭。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操控帝王心智,而是……借星力唤醒某种沉睡之物。
她猛地起身,召来柳绿:“调取近三个月北地驿站所有递送记录,重点查‘药材’‘佛经’类贡品,尤其是经由‘安远商路’转运的批次。”
柳绿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密报呈上。
三批名为“安神散”的药包,均从西陲藩镇出发,途经甘州、凉州,最终流入云中、朔方两地哨所。
表面是安抚将士焦虑之用,实则成分分析显示——内含大量致幻草灰,与当年太后服用的“灵觉丹”原料一致。
那种药,能让人产生通灵幻觉,被视为“得天启者”的凭证。
苏识终于明白了。
司命监不是在逃亡,是在布局。
他们以药物控制边军心智,制造“神迹”,再借战乱掩盖屠杀,一步步完成“十二引星穴”的血祭闭环。
等到星轨归位、天地共鸣之时,便是他们所谓“新神降世”之日。
而她刻名立碑的那一晚,正是北地星象异动的开端。
这不是巧合。这是回应。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飞速推演:若对方已有三穴落子成功,剩下九处必会加速行动。
接下来的目标,将是那些孤悬边境、防御薄弱却战略关键的要塞。
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地点,更是特定血脉的“容器”——那些祖辈曾参与旧祭典的家族后裔。
“不能再等了。”她低声自语。
当夜二更,白砚悄然入宫,穿过重重暗道,抵达影阁密室。
苏识已铺开整幅北地舆图,朱笔圈出三条隐秘路径。
第一条,丝路商道——明面上运送药材香料,实则夹带致幻药粉与祭祀符纸;第二条,藩镇联姻——借公主出嫁之名,将青铜祭器拆解藏于嫁妆之中;第三条最隐蔽——钦天监每年冬至需赴北境观星测候,差役队伍中混入伪官,携带“星火灯”零件,借朝廷仪仗之名畅通无阻。
“三条线,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苏识指尖点在地图中央一处荒原,“他们要在那里重建观星台核心。”
白砚皱眉:“若我们提前截杀,打草惊蛇,他们改道或加快仪式怎么办?”
“不。”苏识摇头,眸光幽深如井,“让他们继续运。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我要他们亲手把‘神’请到家门口——再一刀斩了它的头。”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落:“传令下去,所有相关线人暂停上报异常。让边境保持‘平静’。另外……准备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十二处引星穴对应的守将及其家眷血统溯源。”她抬眸,一字一句,“我要知道,谁是他们想找的‘容器’。”
白砚心头一凛。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识不是要阻止献祭,她是想反向利用。
让敌人自投罗网,甚至……替她找出那些隐藏在朝野之间的古老血脉。
这才是最狠的局:你不只是破局者,你还要成为新规则的制定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李言李语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李言李语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