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最后一丝宿主的光影消散时，苏寒耳中还回响着那道裂痕般的钟声。
他仰头望着头顶骤然凝现的金色天平，青铜纹路在虚空中流淌如活物，左侧托盘上"秩序"二字泛着冷冽的银光，右侧却不知何时已刻上"混沌"，字迹边缘还带着未干的金漆般的灼色。
"你们要自由，就必须承担自由的重量。"宿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苏寒耳骨发疼。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有座无形的山压在肩头——不是灵力压制，是某种更古老的规则在挤压魂魄，连破劫剑都在掌心发烫，剑身的"青鸾"刻痕刺得他虎口发麻。
"看天平！"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苏寒抬头，正见左侧"秩序"托盘开始下沉，银纹如活蛇般窜向三人，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突然震鸣，星辉在她指尖凝成屏障，却被银纹轻易穿透，在她手腕划出血痕。
"这不是力量的较量......"姬九黎咬着唇，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跳得极快，她能感觉到那压力正顺着血脉往识海钻，像要翻找什么最柔软的东西。
她闭目凝神，试图用纯粹的情感去抵抗——对苏寒的牵挂，对太初圣庭的失望，对白无颜的愧疚......可那些情绪刚翻涌起来，就被压成了碎片。
"是选择。"她突然睁眼，眼尾的红痣因用力而涨成艳红色，"它在逼我们选，用什么来换自由。"
林无涯的手指搭上苏寒手背。
这个由残魂化形的剑灵此刻青灰纹路闪烁不定，他望着下沉的天平，瞳孔骤然收缩："看托盘边缘的刻痕——每道都是前人的代价。"苏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秩序"托盘边缘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有"挚爱之心百年寿元天命纹章"，最深处甚至刻着"轮回道标"。
"我们必须交出最珍视的东西。"林无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苏寒能感觉到他指尖在发抖，"否则......"
话音未落，苏寒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跄。
是破劫剑！
剑身幽光暴涨，他本能地握住剑柄，却被烫得险些松手——剑胚在主动吞噬那股规则压力！
可当混沌之火触及天平银纹时，却像撞在无形屏障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
"没用的。"姬九黎按住他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这是鸿蒙天平，连系统都无法直接干涉。"
苏寒抿紧唇。
他能感觉到心跳如擂鼓，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杂役房里被撕碎的《基础锻体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林无涯第一次化形时笨拙地给他递药......最后定格在母亲染血的手，她临终前说："寒儿，要活成自己的光。"
他突然松开破劫剑。
剑胚"嗡"地坠地，却被林无涯及时接住。
苏寒伸手入怀，摸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记忆碎片——那是他用荒古天命纹强行封印的，母亲最后一句话的残念。
碎片在他掌心散发着温暖的白光，像要灼伤他的皮肤。
"哥？"林无涯的声音带着惊惶。
苏寒没有回头。
他望着右侧"混沌"托盘，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碎片抛了上去。
"叮——"
清脆的金石声中，天平猛地一颤。"混沌"侧微微上扬，"秩序"侧的银纹退了三寸。
苏寒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鼻腔涌出——那是记忆被剥离的代价。
他抹了把鼻血，尝到铁锈味，眼前却浮现母亲的笑脸，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原来......失去反而会记得更清楚。"他低笑一声，转头看向姬九黎。
她明白了。
姬九黎指尖亮起幽蓝光芒，从眉心取出一枚菱形记忆球——那是她封印白无颜恶魄时的记忆。
球体内流转着血色与星辉，她捏着球的手指在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这是......我最痛的回忆。"
"也是最真的。"苏寒轻声说。
姬九黎闭了闭眼，将记忆球抛向"混沌"托盘。
这次天平震动得更剧烈，"秩序"侧的银纹退到半尺外，可"混沌"侧依然低着三寸。
"还不够。"林无涯突然开口。
他抱着破劫剑走向天平，青灰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我本就是残魂化形......"
"不行！"苏寒想拽住他，却只抓住一片虚影。
林无涯回头笑了，眼角的泪痣在虚空中忽明忽暗："哥，你总说我是你的右臂。
现在......就让我再当一次你的剑。"
他抬手，青灰纹路从指尖开始消散，露出底下半透明的魂体。
那是一截断裂的手臂，骨茬处还凝着暗红的血——那是苏寒前世斩落右臂时留下的伤痕。
林无涯将残魂碎片轻轻放在"混沌"托盘上，这次，天平发出轰鸣。
"秩序"侧的银纹疯狂收缩，"混沌"侧的金纹如潮水般漫过托盘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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