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中旬的风刚染黄枝头第一片叶，清早的凉意还裹着露水。
李砚帮祁同伟把警服领口的风纪扣，捏得严丝合缝，手指蹭过肩章时顿了顿，这布料被磨得发亮。
楼下省厅的桑塔纳早停在梧桐树下，车身落着层薄霜，司机见人出来，忙抬手按掉了还在响的收音机。
祁同伟踩着礼堂门前的台阶往上走，刚推开厚重的木门，掌声就裹着暖气涌了过来。
满场橄榄绿制服坐得整整齐齐，前排干警的帽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同袍间才有的熟稔与敬意。
主席台上方的红绸横幅拉得笔直。
“热烈庆祝汉东特大制毒、贩毒案成功破获表彰大会”这几个黄字，是前一天晚上办公室同志用浆糊一点点贴上去的，边角还留着没抹匀的痕迹。
他抬手朝台下敬了个礼，袖口的折线绷得笔直，随后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坐下。
椅子是硬木的，椅腿在水泥地上蹭出轻微的声响。
墙上的挂钟刚敲过九下，欢迎曲就从礼堂角落的音箱里飘了出来，调子有些走音，却是实打实的热闹。
几个穿警服的身影从侧门走进来，肩章上的星花在灯光下晃眼
——是省厅的几位领导。
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微微侧身，簇拥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穿件深灰色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旧上海牌手表。
直到老人在主席台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几位领导才依次在两侧落座，动作间透着格外的敬重。
省公安厅厅长先站了起来，手里的稿子捏得有些皱，开口时声音带着刚压下去的激动道
“同志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主要是为了表彰之前破获的特大制毒、贩毒案！省厅禁毒总队收到消息后，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从大山里把这一窝点端了，没让一克毒品流进市场，保障了咱汉东的社会安稳！今天，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梁群峰同志，专门从省里赶过来莅临指导，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梁书记！”
掌声瞬间掀翻了礼堂的屋顶，前排几个年轻干警拍得手心发红。
梁书记缓缓站起身，没拿稿子，只是双手按了按桌面，等掌声渐歇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道
“同志们，禁毒这条线，是拿命在守。你们在山里蹲点、在雨夜追凶，没喊过一句苦，这份功劳，该记在每一个冲在前面的干警身上！”
话音刚落，表彰音乐就响了起来，是《RM警察之歌》的旋律。
房龙第一个走上台，接过证书时腰杆挺得笔直。
接着是李砚，她摸了摸胸前的奖章，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
……
轮到祁同伟时，主持人宣布，下面请一等功获得者，身中三枪不下火线的“缉毒英雄”，祁同伟同志上台领奖。
话落，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迈着正步走到台前，刚停下，就见梁书记亲自拿起一等功勋章，手指捏着绶带，仔细地往他警服左胸上系。
梁书记的手指有些粗糙，系绶带时不由多打量了他两眼
——眼前的人眼眶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却丝毫掩不住眼神里的锐光，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浑身上下透着股绷得紧紧的劲，连站着的姿势都带着股不容错辨的气场。
两人早恩怨已久，却从未正式见过，此刻勋章的金属冷意贴着胸口，祁同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他仔细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心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错，好好干。”
梁书记把证书递过来时，脸上扯出笑容笑，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祁同伟双手接过证书，手指碰到纸页的温度，随即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帽檐下的目光看似坚定。
旁边的工作人员举着相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将这一刻定格在初秋的晨光里
——台上的老人与台下的橄榄色海洋，还有胸前那枚闪着光的勋章，都成了这天最郑重的印记。
表彰大会的荣光还没在身上焐热，祁同伟已被李砚按回了宿舍养伤。
“我的大英雄，乖乖在家里养伤，三餐我给你带回来，不许瞎跑。”
李砚临走时的叮嘱还萦绕在耳边，他望着门框上残留的石灰印，无奈地笑了笑。
宿舍是老机关的旧楼，墙皮在角落鼓出斑驳的泡，风一吹，窗户框子就吱呀作响。靠墙的木桌腿垫着半截砖才勉强放平，上面摊着李砚昨晚整理的文件，旁边压着2张红色的结婚证，那是李砚前几天主动拉着他去办理的。
祁同伟摩挲着预约单边缘，眉头渐渐拧起。
往后俩人要是结了婚，总不能挤在这十来平米的宿舍里。
前阵子听同事说，京州新开盘的那片小区户型不错，虽说比单位福利房贵些，但地段好、光线足。
可那房价却不是一般人掏的起的。
祁同伟现在没有心情，听别人讨论什么狗屁浪漫爱情故事，他现在就想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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