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粉笔灰里的暖阳
晨光刚漫过青溪镇中学的青砖黛瓦,周明远的笑声就从初三(2)班的窗口漫出来,撞在对面的老槐树上,震得露珠 “嗒嗒” 往下掉。“同学们看这道几何题,” 他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银亮的弧线,灰末落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肩头,像撒了层细雪,“辅助线就像咱班王小胖的腰围,不画出来不知道藏着多少‘玄机’—— 你们看,把这条线一补,是不是就像给小胖系了根腰带,立马清爽了?”
全班哄堂大笑,后排的王小胖红着脸挠头,手里的橡皮却悄悄在草稿纸上画起了辅助线。林晓雨趴在桌上,偷偷在笔记本扉页画周老师的侧影:鬓角的白发被阳光染成金箔,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粉笔灰,左手捏着的三角尺上缠着圈红绳 —— 那是去年班里留守儿童凑钱编的,当时孩子们还严肃地 “警告” 他:“周老师讲课太投入,总用尺子敲黑板,绑着红绳就不会敲太响,不然我们心疼!”
“周老师,您的体检报告取了吗?” 校医室的刘姐拎着药箱经过窗口,白大褂上的红十字在阳光下晃眼,像颗醒目的提醒。上周组织教师体检时,周明远的肺部 CT 片上有个模糊的阴影,刘姐当时就皱了眉,拽着他的胳膊说 “这周末必须去市医院复查,别不当回事”。
周明远的粉笔顿了顿,黑板上的平行线歪出个俏皮的弧度,像在扮鬼脸。“估计是粉笔灰吸多了,在肺里‘筑巢’呢,变成‘粉笔瘤’了。” 他笑着弹了弹袖口的灰,露出手腕上褪色的电子表 —— 那是十年前学生送的毕业礼物,表带断了三次,他都用红绳缠好继续戴,“等这波模拟考结束就去,现在可走不开。你看咱班的‘数学困难户’,刚摸到点解题的门道,我一跑,他们不得又打回原形?” 他没说的是,昨晚批改作业到凌晨,胸口闷得像塞了团浸过水的棉花,咳出来的痰里,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他悄悄用纸巾包好,扔进了垃圾桶最底层。
放学时,他被几个学生堵在自行车棚。体育委员赵磊举着颗磨得发亮的篮球,额头上还沾着汗:“周老师,您答应今天教我们三步上篮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孩子父母在外打工,去年沉迷网游,是周明远每天陪他打球到天黑,球鞋磨破了三双,硬生生把他从网吧拉回了课堂,现在篮球成了他最宝贝的东西。
周明远的手指在篮球上转了圈,汗水顺着鬓角滑进领窝,胸口又传来熟悉的闷痛。“来!谁怕谁!” 他脱掉蓝布衫,露出洗得发黄的白背心,上面印着 “1998 年青年教师篮球赛冠军” 的字样,字迹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他屈膝、起跳,动作一气呵成,可就在投篮的瞬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锐痛,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哐当” 一声砸中了赵磊手里的保温杯,枸杞茶洒了一地,像摊暗红色的血,在水泥地上慢慢晕开。
“周老师您没事吧?” 赵磊赶紧跑过来,周明远却摆摆手,强忍着痛挤出笑:“没事没事,老胳膊老腿跟不上节奏了。走,咱去小卖部买冰棍,就当老师赔罪!” 他揉着胸口,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 —— 那疼痛,比上次体检时更剧烈了。
第二节:诊断书里的逗号
市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周明远正研究走廊墙上的健康教育海报,上面画着如何预防肺癌,图文并茂,看得他心里发紧。“肺癌晚期,最多半年。” 医生的声音像把冰冷的手术刀,轻轻划开他的皮肤,诊断书上 “鳞状细胞癌” 几个黑色的大字,被他的手指反复摩挲,边角都起了皱。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刚入职时老校长说的话:“明远啊,当老师的,心里得装着逗号,再难的事,也别轻易画成句号。” 那年学校的教室漏雨,老校长带头爬上屋顶修瓦片,脚下一滑摔断了腿,躺在病床上还乐呵呵地说 “漏雨是逗号,修好就是感叹号,日子嘛,就得这么过”。
走出诊室时,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被拉长的问号。路过医疗器械店,他突然拐了进去,指着最显眼的那套音响,声音带着股莫名的兴奋:“老板,就要这个!音量得能盖过广场舞大妈的《最炫民族风》,还得能插 U 盘,我要放《我和我的祖国》!” 店员调试设备时,他忍不住哼起了歌,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撞出回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也惊散了心头的几分阴霾。
回到家,妻子李慧正在厨房腌萝卜干,玻璃罐里的红辣椒晃得刺眼,刀在砧板上剁得 “咚咚” 响,像是在发泄什么。“体检结果咋样?刘姐都跟我说了,你肺部有阴影,到底咋回事?” 她的刀突然停住,转身盯着周明远,围裙上的萝卜汁蹭在他的诊断书上,晕开了 “晚期” 两个字,像朵暗红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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