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枯瘦的手指划过桌面,留下几道湿痕,竟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那张三被逼坐在鬼观众之间,眼睁睁看着台上“王魁”被活活勒死,那索命的女鬼“敫桂英”更是点名道姓,要请他登台同演《情探》!腥臭的“茶水”已斟满,鬼差在侧,台下无数空洞的眼睛盯着,这张三,已是那砧板上的鱼肉,插翅难逃!
那张三眼睁睁看着身旁那青黑面皮的老妪,将那暗红粘稠、腥气扑鼻的“茶水”倒入茶盏。小童将那茶盏缓缓递到他唇边。冰冷的瓷缘触碰到他颤抖的嘴唇,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不……我不喝!我不喝!”他在内心疯狂呐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拼命想闭上嘴,可他的嘴唇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撬开,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
就在那腥臭液体即将灌入的刹那,戏台后方猛地传来一声极其尖锐、凄厉的猫叫!
“喵嗷——!!”
这声音划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活物的惊惶与穿透力。提着茶壶的老妪和捧着茶盏的小童动作同时一僵,他们空洞的眼珠微微转动,似乎看向了戏台后台的方向。就连台上那一直指着张三的“敫桂英”,那死白的眼珠也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就在这瞬息之间的凝滞!张三只觉得身上那无形的束缚,似乎……松动了一丝!或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分散了这鬼戏班的某种“注意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或许是濒死前的最后爆发,脖颈猛地一挣,脑袋狠狠撞向那小童的手!
“啪嚓!”
茶盏摔落在地,碎裂成几片。那暗红色的“茶水”溅开,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缕极淡的黑烟,仿佛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这哪里是茶,分明是噬魂的毒液!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哼!”一声冰冷的哼声,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是那戏台班主的声音!
提着茶壶的老妪猛地转过头,青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表情,张开嘴,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尖利的黑牙!她手中的茶壶嘴对准了张三,一股更加浓郁腥臭的血色雾气就要喷出!
台上那“敫桂英”更是发出一声尖锐的鬼啸,长发无风狂舞,周身阴气大盛,那惨白的手指再次抬起,指尖的殷红暴涨,化作一道血色的细线,如同毒蛇般,疾射向张三的眉心!
完了!张三心头一凉,闭目待死。
然而,预料中的魂飞魄散并未到来。
那血色细线在距离他眉心尚有寸许之地,猛地停住,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班主那声冷哼之后,也再无动作。只有那老妪,依旧狰狞地盯着他,却没有进一步行动。
张三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发现台上的“敫桂英”收回了血线,死白的眼睛却不再看他,而是望向了戏台后方那无尽的黑暗,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于凝重和忌惮的神色。
后台那尖锐的猫叫声,又响了一次,这次却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随即戛然而止。
整个鬼戏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和寂静。那些鬼观众依旧面无表情,但张三隐约感觉,他们那空洞的目光里,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如同蚊蚋的声音,突兀地在张三耳边响起,带着焦急和催促:
“蠢货!还不快想!那翠云……翠云死时……身边可有什么特别的物事?!沾了她怨气的东西!快想!那是唯一的生路!”
这声音……不是鬼!带着一丝活人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
是谁?!张三心脏狂跳,不敢四处张望,只能拼命在脑中回想。翠云……翠云上吊死了……她身边……
记忆的碎片疯狂翻涌。翠云死后,他因为心虚,曾偷偷跑去邻村打听过。听说……听说翠云入殓时,她母亲哭晕过去前,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不肯让任何人拿走,最后是一起下了葬的……
是什么?是什么?!
对了!是一支木簪!一支很普通的桃木簪子,是他当初穷困时,在地摊上买来哄骗翠云的便宜货!翠云却当成了宝贝,日日戴着!她死后,她母亲说那是女儿最心爱之物,执意要让它随葬!
桃木……辟邪?不,那只是普通桃木,并非雷击木,效力有限。但……那是翠云倾注了情感,最终又浸染了她临死前无尽哀怨之物!它沾染了最浓烈的“情”与“怨”!
“簪……簪子!桃木簪!”张三在心底拼命嘶喊,仿佛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翠云的桃木簪!随她下葬了!”
那细微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更快地说道:“好!记住!鬼戏班因执念怨气而存,亦受其制!它们重现《目连救母》惨案,困住当年戏班亡魂,亦是在寻找……寻找能化解或承载它们无尽怨念的‘替身’或‘媒介’!那青衣女子的怨魂(指翠云)与这戏台本无瓜葛,但你的罪孽将她的怨气引到了此地!找到那簪子,或许能短暂扰乱这戏台的怨气平衡,趁乱……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切记,莫要惊动‘班主’和那‘敫桂英’的本体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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