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那油灯又拨暗三分,火光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被屋内凝聚的阴气掐灭。他嗓音愈发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 上回书说到,周守财于秀娥头七之夜,骇见其血衣鬼影于窗外哄抱鬼婴,惊骇欲绝。那窗根下的一滩污血,便是厉鬼索命的战书,这周府的太平日子,算是到头了。
自那夜之后,周守财便如同惊弓之鸟。他再不敢独宿正房,命小妾搬来同住,屋内更是彻夜灯火通明。即便如此,他也难得安眠,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坐而起,冷汗涔涔。那窗外幽幽的哼唱声,虽未再响起,但他总觉得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然而,秀娥的怨念,并非只针对周守财一人。那“保孩子”的凉薄命令,那草席裹尸的凄惨下场,如同毒蔓,开始在整个周府蔓延缠绕。
先是那日参与接生、并传达了周守财命令的稳婆。她在秀娥死后第七日,被人发现溺毙在自家不过膝深的水缸里,死状诡异,双目圆睁,双手保持向前推拒的姿势,仿佛在挣扎中想要推开什么无形的东西。邻里间私下传言,说稳婆临死前那几日,总疯疯癫癫地念叨:“别过来……孩子……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是老爷……是老爷说的保孩子……”
接着,是那两个受命草草掩埋秀娥母子的长工。其中一个,在去镇上喝酒回来的路上,失足跌下山崖,摔得血肉模糊。另一个,则是在一夜之间莫名暴毙家中,身上并无伤痕,只是面色青紫,双目暴突,与那憋死的男婴竟有几分相似。人们在他家墙角,发现了几个模糊的、带着泥污的小脚印。
府内的怪事更是层出不穷。
厨房的水缸里,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几缕女人的长发,捞不尽,清不完。夜间,空无一人的后院,总会传来婴儿嘤嘤的啼哭声,声音不大,却钻心刺骨,循声去找,却又什么都找不到。更有人起夜时,瞥见回廊尽头,一个穿着月白寝衣的身影抱着团黑气一闪而过,留下满地淋漓的血滴,可天亮后,那血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府上下,人心惶惶,仆役们个个面带惊惧,做事战战兢兢,一到日落,便纷纷缩回下人房,紧闭门户,不敢轻易外出。偌大一个宅院,入夜后便死寂得如同坟墓,唯有那不知来源的婴儿啼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提醒着活人,此地已非阳间净土。
周守财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和无处不在的恐惧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窝深陷,昔日土财主的威风荡然无存。他请过和尚念经,找过道士画符,银子花去不少,却毫无效用,那怨气反而像是被激怒般,愈发浓重。
这一夜,轮到周守财最宠爱的三姨太玉娘。
玉娘年纪最轻,性子也最骄纵,平日便与秀娥不睦,秀娥死后,她更是毫无悲戚,只觉少了个争宠的对手。这晚,她沐浴完毕,正对镜梳妆,准备歇息。
铜镜中,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她满意地笑了笑,拿起梳子,梳理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梳着梳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镜中自己的影像,似乎……模糊了一下。
她停下手,凑近镜子细看。
镜面光滑,并无水汽。
她摇摇头,只当是自己眼花了,继续梳头。
可下一秒,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只见那镜中,她自己的影像身后,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月白色的寝衣,浑身湿透,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只死白、浮肿、没有瞳孔的眼睛,正从发丝间死死地盯着她!而那人影的怀中,还抱着一团蠕动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怨念的黑气!
是秀娥!还有那个鬼婴!
玉娘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梳子“哐当”落地,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
可她再转回头看镜子,那恐怖的母子鬼影依旧牢牢地印在镜中,就站在她身后!甚至……那鬼影怀中的黑气,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婴儿啜泣!
“啊——!”玉娘终于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打翻了妆奁,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门外的丫鬟闻声冲进来,只见玉娘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鬼!有鬼!秀娥!是秀娥!她抱着孩子……血!好多血!别过来!别过来!”
自那夜起,玉娘便疯了。她时而痴痴傻笑,时而惊恐尖叫,总说秀娥和鬼婴就在她身边,要拉她去做替身。她甚至开始模仿秀娥死前的样子,挺着并不存在的肚子,在床上翻滚哀嚎,身下渗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暗红液体,将床褥染得一片狼藉。
周守财看着昔日宠妾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心中又惧又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秀娥的报复,她在一点点摧毁他在意的一切,折磨他的精神,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听书客:茶馆志怪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听书客:茶馆志怪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