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悟空闭关巩固“道心种魔”之境,混沌魔宫却并未因此沉寂,反而如同一头舔舐完伤口、磨利了爪牙的凶兽,开始向外界展露更加狰狞的獠牙。
“混沌祭典”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西牛贺洲乃至更广阔的地域引起了剧烈反应。万圣龙王派出的信使,手持镌刻着混沌符文的黑色法旨,乘坐着由幽冥骨马拉拽的魔焰战车,穿梭于西牛贺洲的每一个角落,将魔王的意志传达至每一方势力。
反应各不相同。
一些早已臣服、或本就处于边缘地带的小妖王、山神土地,几乎是立刻备下厚礼,战战兢兢地表示必定准时朝贺,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一些底蕴较深、或与天庭、佛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妖王、古老神灵,则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与恐慌。前往朝贺,意味着彻底绑上混沌魔宫的战车,再无回头路,必将招致天庭甚至灵山的雷霆之怒。但若不去……那魔头连十万天兵、真武大帝都说杀就杀,说败就败,碾碎他们,恐怕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一时间,西牛贺洲暗流汹涌,密使往来频繁,各种秘密结盟、托付后路、甚至是准备举族迁徙的戏码,在暗中不断上演。
…
九天,瑶池仙境。
与天庭的肃杀紧张不同,这里依旧是仙气缭绕,灵泉淙淙,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此地无关。
太白金星再次站在这片熟悉的仙境中,心情却比上一次更加沉重。他手中捧着玉帝亲笔书写的、以天道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法旨,法旨上承诺的三成天庭气运与十件先天灵宝胚胎,其价值足以让任何一方大能动容,但也如同烫手的山芋。
西王母并未在辉煌的瑶池主殿接见他,而是在一株虬结如龙、花开九色、散发着宁静悠远气息的古树下。
她依旧是一袭简单的素白长裙,未施粉黛,容颜绝世,气质空灵高远,仿佛超脱于时光长河之外。她静静地坐在一个由树根自然形成的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套看似普通的泥陶茶具,正慢条斯理地烹煮着清茶。
“金星,又来了。”西王母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她抬手示意太白金星在对面坐下,并推过一杯刚刚沏好的、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沁人心脾道韵的仙茶。
太白金星不敢怠慢,恭敬地行礼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捧起那杯茶,却无心品尝,苦笑着开口:“陛下明鉴,老臣……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天庭如今之局面,想必陛下已然知晓。那无天魔王凶威滔天,已成三界心腹大患,若任其坐大,恐非三界之福。玉帝陛下愿以重酬,恳请陛下看在苍生黎民、三界秩序的份上,出手相助。”
他将那卷沉重无比的金色法旨,轻轻放在茶案之上。
西王母看都未看法旨一眼,目光依旧停留在氤氲的茶气上,仿佛那里面蕴含着天地至理。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玉帝的诚意,我收到了。三成气运,十件先天灵宝胚胎……好大的手笔。”
她抬起眼眸,那双眼眸清澈如同九天星河,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容纳万物生灭:“只是,金星,你觉得,我缺这些吗?”
太白金星心中一紧,连忙道:“陛下自然不缺外物。然,混沌蔓延,侵蚀秩序,此乃天地大劫之前兆。陛下超然物外,固然清净,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魔头若真的一统魔道,颠覆天庭,其混沌之力,恐怕迟早会波及昆仑圣境。玉帝陛下言,此乃唇亡齿寒之理啊!”
西王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意味难明:“唇亡齿寒?金星,你可知,何为混沌?”
不等太白金星回答,她便自顾自说道:“混沌,并非简单的毁灭与无序。它是起源,亦是终结。是孕育一切的母体,也是埋葬一切的坟墓。如今显现的‘魔’,不过是混沌的一面罢了。强行镇压,或许能换来一时安宁,但也可能……激发出它更加不可控的一面。”
她放下茶杯,目光似乎穿透了瑶池的仙障,看到了那遥远西牛贺洲上空的暗金混沌。“玉帝欲借我之力,行镇压之事。可我为何要帮他?天庭秩序,固然维系三界,但其僵化、严苛,乃至滋生不公,难道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混沌’温床?那猴子的怨念能引动混沌,本身不就说明了问题?”
太白金星听得冷汗涔涔,他没想到西王母对天庭竟有如此看法。
“陛下,天庭纵有不足,亦是大义所在,秩序根基啊!”
“大义?秩序?”西王母轻轻摇头,“金星,你活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透吗?这世间,从未有过永恒的大义与秩序。有的,只是力量的平衡,与……适者生存。”
她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那卷金色法旨上,却并未拿起,只是轻轻一点。
那卷承载着天庭沉重许诺与期望的法旨,竟如同风化亿万年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缕最纯净的灵气,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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