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无涯,岁月如梭。自“拾光号”告别那最后一座中立空间站,驶入通往银河核心的最后一段航程,倏忽间,竟又是三载寒暑于指缝间悄然流逝。
这三载,绝非坦途。越是靠近那宇宙的漩涡之心,空间的规则便越发显得诡谲难测。时空的褶皱如同老人额头的深纹,遍布航路,寻常的跃迁变得危机四伏,时常有被莫名引力撕扯、或是坠入短暂时间乱流的风险。能量风暴更是家常便饭,有时是绚烂如极光般的粒子流,看似美丽,却能瞬间干扰飞船的所有电子系统;有时则是无声无息、却能侵蚀护盾的暗能量潮汐。他们依仗着“漫游植渊”赠与的星图、自身逐渐积累的经验,以及那日“静思灵族”老者所赐的、关键时刻能稳定心神的“静心”之力,方得以在这片法则混乱的域界蹒跚前行。
船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最为跳脱的林小满,眉宇间都沉淀下了风霜与凝重的痕迹。霍船长的白发又添了许多,卡尔·施耐德的笔记愈发厚重艰深。黄砚舟与林星晚,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在无数次携手度过危机后,感情愈发深邃,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便能传递千言万语,彼此成为对方在这孤寂航程中最坚实的依靠。
这一日,飞船正小心翼翼地规避着一片规模巨大的、旋转不休的星际尘埃云,主控室内,用于探测超空间扰动的仪器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持续而高亢的尖鸣!
“空间曲率……正在急剧攀升!” 林小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引力参数……已经超出了所有已知模型的极限!我们……我们好像接近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屏幕。随着飞船缓缓驶出尘埃云的遮蔽,一幅足以颠覆任何生灵认知的、无比恢弘、无比恐怖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观测窗外——
在那视线的尽头,宇宙的背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吞噬,呈现出一种绝对的、连星光都无法逃逸的幽暗!那并非简单的黑暗,而是一种吞噬一切、连时空本身都为之扭曲的深渊!在这片无法形容的黑暗周围,是如同漩涡般缓缓旋转的、炽热到极致的吸积盘,由被撕裂的恒星、星云物质构成,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涵盖了整个电磁波谱的狂暴能量与辐射,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壮丽的、如同地狱熔炉入口般的金红色光环!更远处,无数被其引力捕获的星云,如同被无形巨笔蘸取颜料,在虚空肆意挥洒出绵延数光年的、色彩斑斓的能量流,如同献给这宇宙终极存在的、永恒舞动的献祭之纱!
而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结构无比复杂、完全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巨大建筑!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灵魂的幽蓝色,形态与南极方舟以及各地观测站的风格一脉相承,却放大了千万倍,精细了亿万倍!无数能量符文在其表面生生不息地流转、组合、湮灭,如同一个拥有自己生命的、正在呼吸和思考的庞大意识体!它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既是这毁灭力量的封印,又是引导其能量的枢纽。
“银……银河中心……真的是一个……黑洞!” 林小满的声音干涩,带着面对宇宙终极伟力时的本能恐惧与极致震撼,“那个能量建筑……和萨玛拉扎的观测站……好像!”
霍船长张大了嘴,连那心爱的烟斗再次掉在甲板上都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乖乖……这……这就是世界的尽头吗?”
就连一向冷静如冰的卡尔·施耐德,此刻也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指着那能量建筑和黑洞之间若隐若现的能量连接通道,声音嘶哑:“看!能量流向!它不是抗拒黑洞,而是在……在引导!在利用这宇宙间最极端的引力场和能量辐射!这……这简直是神迹般的工程学!”
黄砚舟与林星晚紧紧靠在一起,望着窗外那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奇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悸动。恐惧、敬畏、渺小感,以及对萨玛拉扎文明那通天彻地之能的深深震撼,交织在一起。
林星晚下意识地抓紧了黄砚舟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微颤:“砚舟……那就是……‘源初之海’的入口?或者说……守护者?” 她无法想象,要如何从这吞噬万物的黑洞附近,获取拯救“伴星”的能量。
黄砚舟感受到妻子的不安,反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幽蓝的能量建筑,脑海中闪过星澜的话语、静思灵族智者的点拨,以及一路来的所有见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纯粹的震撼中挣脱出来,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阿星晚,那能量建筑,或许不是源头本身,而是……钥匙,或者说是‘水泵’。” 他指向那连接黑洞与建筑的磅礴能量流,“萨玛拉扎的先贤,并非创造了‘源初之海’,他们是以无上的智慧与勇气,在这宇宙的终极险地,建立了一座……‘汲能站’!他们从这黑洞的狂暴中,提取秩序,转化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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