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号”穿越了赤道无风带,告别了太平洋那变幻莫测的温情与壮阔,正式驶入了北大西洋这片以脾气暴躁着称的海域。甫一进入,便觉气氛迥然不同。太平洋那澄澈的、带着暖意的蓝色在此地仿佛被稀释、冷却,化作了一片沉郁的、近乎铁灰的苍茫。海面不再总是平静如镜,时常无风也起三尺浪,黝黑的波涛如同无数躁动不安的山峦,永不停歇地翻滚、涌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天际总是堆积着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随时都能拧出水来。海风也失了太平洋的柔和,变得凌厉而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吹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针,提醒着人们已置身于一片更加古老、也更加莫测的水域。
霍船长几乎是长在了船桥上,他那双因常年与海洋打交道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此刻更是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前方那片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灰蒙蒙的海天尽头。他手中的黄铜望远镜被他攥得温热,不时举起,试图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时浓时淡的雾气,看清航路。“邪门,真是邪门!”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肃立的黄砚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航海人特有的警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黄先生,您看这片海域,天气变得比娃娃的脸还快。方才还是云开见日,能望出去十几海里,可您瞧那边,”他指着右前方一片尤其浓重的灰白色区域,“转眼的功夫,那雾就像活了似的,从海里头自己冒出来,眼看着就要漫过来了!更麻烦的是百慕大这一带,海图上的标注本就含糊,底下暗流更是七拐八绕,复杂得很,像个水下迷宫。咱们的罗盘从昨天起就时不时犯毛病,指针打摆子,若是全靠它,十有八九得在这片‘魔鬼三角’里兜圈子!”
黄砚舟身姿挺拔地站在霍船长身侧,身上那件薄呢大衣的领子被海风吹得微微翻动。他目光沉静,落在摊开在海图桌上的那张从观测站带回的古老羊皮卷航海图上。他的指尖,正点在图上那个用醒目的朱砂色标记出的、位于百慕大三角边缘区域的小岛上。根据羊皮卷旁边附着的、由阿卜杜勒教授艰难译出的几行萨玛拉扎文字记载,这座小岛名为“迷雾之屿”,被描述为萨玛拉扎人在广袤大西洋上所设立的“最后之眼”,是观测伴星运行、记录洋流变化的终极前哨。
然而,关于这座“迷雾之屿”的记载,实在是过于简略了,除了名字和基本方位,几乎再无其他描述。没有岛上的地形特征,没有建造物的说明,甚至连警示的话语都欠奉。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与萨玛拉扎人在其他遗迹处留下的详尽铭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刻意抹去了关于这里的大部分信息,只留下一个充满诱惑又潜藏危险的坐标。这种未知,让黄砚舟的心头,如同这北大西洋的海面一般,笼罩着一层隐隐的不安,沉甸甸的,难以驱散。
“姐夫!姐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林小满清脆而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打破了船桥上的凝重气氛。只见她抱着一本皮质封面已然斑驳脱落、纸页泛黄脆硬的厚重大部头书籍,几乎是跑着冲了进来,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晕。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厚重的古籍放在海图桌上,用手指点着其中一页,那上面是一种花体字的西文,夹杂着粗糙的手绘插图。“这是我从船上的旧书库里翻出来的,是一位十七世纪的西班牙探险家,名叫迭戈·德·阿尔瓦拉多的航海日志残本!里面提到了一个岛,和我们的‘迷雾之屿’位置很接近!你们听这段——”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清晰的声音翻译着那古老而略显晦涩的文字:
“‘……圣周第九日,我等船只‘圣玛利亚’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怪诞浓雾所困,漂流至一陌生岛屿。此岛终年为可怖之白雾笼罩,目力难以及远。岛上矗立数座巨石高塔,其形制非人力所能想象,塔身刻有奇异符号,入夜后竟自行散发幽光,宛如鬼火……更令人毛骨悚然者,凡靠近此岛之生灵,皆言耳畔闻得低沉呼唤之声,似来自远古深渊,直抵灵魂,令人心智迷乱。吾船之罗盘至此亦全然失效,指针旋转如疯魔,若非上帝垂怜,借一阵风将吾等吹离,恐已步前人后尘,永葬于此片‘失落之海’……’”
“会自行发光的符号?远古的呼唤?罗盘失效?” 黄砚舟接过那本沉重的日志,指尖拂过那因年代久远而模糊的字迹,眉头紧紧锁起,“这与萨玛拉扎的星图符号特性何其相似!只是效果似乎被放大了,或者说……扭曲了。难道‘迷雾之屿’上的石塔,并非简单的观测设施,而是某种……能量汇聚或放大的装置?”
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那种不安感也愈发清晰。萨玛拉扎人建造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看星星”那么简单。
就在他沉吟之际,了望台上负责警戒的船员发出了带着惊惶的、变了调的高声呼喊:“雾!好大的雾!从前面压过来了!能见度……能见度不到五十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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