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然推开临时居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只见许湘云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摊开的,正是那几页几乎被翻烂、记载着李白诗作和生平的手稿,她的脸色,是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苍白。
“沛然,”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推了过来,“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李沛然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接过。那是一张质地粗糙的匿名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异乡人,安知李杜?窃诗沽誉,其心可诛!”
暮色四合,江夏城华灯初上,但小院内的两人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匿名纸条像一块冰,砸进了原本因逐渐融入当地生活而泛起微澜的湖面。窃诗?沽誉?这指控不仅恶毒,更精准地戳中了他们最大的秘密和软肋。李沛然靠着重生者的先知,在文人圈中以精妙绝伦的“诗评”和“偶得”的佳句站稳脚跟;许湘云凭借超越时代的厨艺理念和对食材的大胆运用,让“许氏食铺”声名鹊起。这一切都建立在“信息差”之上,一旦被贴上“窃贼”的标签,所有的努力都将瞬间崩塌,更遑论寻找李白。
“是崔明远。”许湘云语气肯定,秀眉紧蹙,“只有他,最近一直在打听你那些‘佳句’的来源,还在茶楼里阴阳怪气,说你的诗风驳杂,不像一人之作。”
李沛然沉默地点点头。崔明远,那个自他们初入江夏就结下梁子的地方纨绔,因其叔父在州府为官,一向横行跋扈。前几次在诗会上的交锋,李沛然凭借机智和远超这个时代的文学视野让他吃了瘪,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睚眦必报,且手段这般阴损。
“他拿不出证据,只能散布流言。”李沛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这流言一旦传开,众口铄金,积灰销骨。我们在江夏将寸步难行。”
更重要的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关于李白即将造访黄鹤楼的消息,刚刚才通过茶楼张翁得到确认。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接下来的两天,阴云笼罩。
李沛然再去往常聚会的茶楼诗社,能明显感觉到一些原本热络的目光变得闪烁,交谈时也多了几分审视和距离。偶尔有窃窃私语飘入耳中,无非是“来历不明”、“诗句突兀”、“恐非正道”之类。甚至有人当面“请教”某生僻典故出处,言辞间充满了试探。
与此同时,许湘云的食铺也遇到了麻烦。先是常有地痞流氓在店外逡巡,吓走不少客人;接着是供货的鱼贩和菜农支支吾吾,表示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短期内无法再为她提供食材。
崔明远的攻击,如同两张逐渐收拢的网,分别罩向两人,旨在从根本上瓦解他们在江夏的立足之地。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夜里,油灯下,许湘云看着账本上锐减的流水,目光坚定,“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
李沛然抬眼:“你有想法?”
“他不是攻击你的诗文来路不正吗?”许湘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我们就让他,以及所有怀疑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正’!来自千年文化积淀的‘正’!”
转机,发生在一场由江夏几位德高望重老学士发起的小型“文辨会”上。这本是一次以探讨经义、品评时文为主的雅集,崔明远却早有准备,公然发难。
“李兄才思敏捷,每每有惊人之语,在下佩服。”崔明远摇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只是,观李兄之作,时而雄奇飘逸,有仙家之气;时而沉郁顿挫,似饱经沧桑;偶又有婉约细腻之处,如深闺情思……这风格变幻莫测,倒不似一人一心所为,着实令人生疑。不知李兄师承何方?这些诗句,又果真皆是‘偶得’吗?”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沛然身上,质疑、好奇、担忧,兼而有之。
李沛然心中冷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缓缓起身,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谦逊的笑意:“崔兄所疑,不无道理。”
他这一承认,反而让众人一愣,连崔明远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然则,”李沛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诗者,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人之情感,本就复杂多变,触景生情,因事而异,笔下风格自然随之流转。若固守一格,岂非矫情虚饰?”
他不等崔明远反驳,继续道:“至于师承……在下幼时家道中落,辗转流离,于路途间、市井中、山水处,皆可为师。曾闻塞北羌笛,而思‘黄河远上白云间’之壮阔;亦见江南烟雨,而生‘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之幽情。世间万物,莫非文章;人生百态,皆是诗料。若定要问师承,天地为师,万物为友,心源为法!”
这一番话,融合了古今文论,既解释了风格多元的原因,又将创作源头引向了广阔的生活与内心,立意高远,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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