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保安队的浮空艇降落在总部楼顶的停机坪，队员们相互搀扶着走下舷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难以消褪的惊惧。
王叔亲自抱着零毫无生气的身体，步伐沉重地走向医疗中心的方向。李豫和其他人则被要求直接返回B7层的保安部休息室待命。
休息室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去更换破损染血的制服。墙壁上的大型全息屏幕自动亮起，正在播放天空城新闻台的紧急报道。漂亮的主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播报着：
“...今日下午，位于第七区的AE时尚主题乐园发生严重安全事故。据初步调查，系浩瀚能源集团在此地进行新型能源核心安全性测试时发生意外失控，导致核心熔毁爆炸...目前伤亡人数正在统计中，浩瀚能源集团发言人表示深表歉意，并将承担一切责任与赔偿...”
画面切换到了被彻底夷为平地的游乐园废墟，巨大的焦坑触目惊心。救援机器人和穿着各公司制服（巧妙地打上了马赛克）的人员正在废墟中穿梭。
“...IMD集团发言人强烈谴责在民用设施附近进行高危测试的行为，并呼吁加强监管...雷霆安保公司已表示愿意提供专业的废墟清理和安保服务...盘古生物科技对遇难者表示哀悼，并愿意提供先进的生物识别技术以协助身份辨认...”
报道滴水不漏，将一场惊心动魄的公司战争和一场导致数万人伤亡的灾难，轻描淡写地包装成了一起“意外安全事故”。所有关于玄甲军、关于各公司武装冲突、关于那台恐怖的原型机的信息，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死亡的真正数字，恐怕永远不会公之于众。
“IMD的干扰...太可怕了，”李豫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他们怎么能...无差别攻击？他们不怕得罪所有公司吗？”
王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靠在门口，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听到李豫的话，他冷哼一声：“IMD那帮芯片佬，仗着垄断了大多数人的脑插接口，早就横着走了。这种大规模干扰是他们压箱底的手段，专门用来对付高度依赖电子设备的对手。平时不用，是因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会引发众怒。但今天...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不让任何人得到玄甲军。”
“那我们...”李豫想问为什么公司没有反制措施。
“我们有反制装置，但没想到IMD的人会这么疯，直接在市中心用这种手段。”王叔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打断了他，“而且，那种级别的反制设备，只有高层和顶尖的特种部队才会配备。像我们这种...”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消耗品，用的是市面上流通的芯片和义体，在IMD面前，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真正的大人物，用的都是自家实验室特制的、完全独立的内循环系统，根本不怕IMD的干扰。”
这时，王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零的情况稳定了。”
李豫心中一紧：“她怎么样？”
“素体的主要结构没大事，就是后脑的神经接驳和外部信息接收模块被玄甲军那一拳彻底毁了，物理层面的损坏。”王叔解释道，“好消息是，她只是意识下线，本体安然无恙。坏消息是，她暂时不会醒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队伍的最强战力可能空缺了。”
他挥了挥手，似乎想驱散这沉闷的气氛：“希望短期内没有紧急事态吧。”
李豫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里很乱，或许做点具体的事能让自己好受点。
他跟着王叔来到医疗中心的一个临时隔间，看到了躺在移动担架床上的零。她已经被简单清理过，换上了一套普通的病号服，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瓷娃娃，平日里那种非人的锐利感和疏离感消失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沉睡的普通少女。
李豫小心翼翼地推着担架床，穿过安静的走廊，走向零的宿舍。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零的房间。
房间和他那间宿舍格局一样，但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没有装饰，床铺整齐得像没人睡过，只有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着一种奇特的、类似于臭氧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
他将担架床推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准备将零抱到床上去。
她的身体果然如之前感受到的那样，异常轻盈。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既柔软又蕴含着某种韧性的奇特触感。银灰色的短发扫过他的手臂，有些痒。
他尽量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零。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有机会仔细打量她的脸。零的长相其实很精致，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的形状姣好但缺乏血色。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和实力，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有些病弱但惹人怜爱的少女。她闭着眼睛时，完全看不到那对令人心悸的纯黑眼眸，反而透出一种异常的脆弱感。
王叔说她暂时不会醒...
就在李豫凝视着她，思绪纷乱之际——
毫无征兆地，零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李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几乎骤停。
但这一次，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
而是...正常的眼睛！
有眼白，有虹膜，有瞳孔！
她的虹膜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仿佛蕴含着星云般的淡紫色，此刻正因为惊恐而剧烈收缩。瞳孔中倒映出李豫惊慌失措的脸。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平稳无波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带着一丝颤抖的、真实的少女声线，充满了无助和惊恐：
“你...你是谁？”
李豫脑子里只剩一句话：“卧槽老王你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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