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开了角落一盏微弱的壁灯，光线朦胧暧昧。顾宸将她小心地放进宽大柔软的床铺中央，动作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雪白的羽绒被直拉到她的下巴处，只露出一颗乌发蓬松的小脑袋。直起身，他语气带着终得解脱的轻松。
“睡吧。”
“啪嗒”一声，他关掉壁灯开关的轻响。几乎是同时，一只小手在昏暗中精准地抓住了他正要缩回的手腕。
“你陪我～”
辛梦璃的声音从柔软的被子里传来，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撒娇。
顾宸身体明显一僵，昏暗中蹙紧了眉。
“这……”
他声音有些干涩，试图在昏暗中看清她的表情。
“不太合适吧？”
婚姻的红线早已断裂在身后，如今他们之间，是“前夫前妻”这一道不容忽视的鸿沟。
月光不知何时从厚重的云层后泄露了一线，微弱的光沿着窗帘缝隙爬进来，落在辛梦璃的枕畔，恰好照亮了她仰起的脸庞。那双湿润的大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望着他，像被主人遗弃在雨夜里的小动物，盛满了水汪汪的无助。
“我一个人害怕～”
带着鼻音的控诉，无辜又脆弱。
害怕？！
顾宸心头瞬间涌上一股荒谬感，堵得他几乎要哽住。
怕什么？怕这间住了三年的卧室？怕飘窗边的那只玩具熊？结婚整整三年，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实际上过得比合租室友还泾渭分明，别说同床而眠，睡袍的边都没怎么碰上过！怎么上个月那场糊涂的一夜…不，是一个月的荒唐纠缠，还让她睡出瘾头来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玩意儿！
然而，再多无语的腹诽也抵不过现实考量。他太了解辛梦璃折腾人的本事了。万一……万一他拂袖而去，这祖宗夜里“害怕”得睡不着，搞点事情……想象一下那画面，顾宸瞬间头皮发麻。算了！他心一横。
辛梦璃在顾宸侧身小心地躺到她旁边、尚且刻意在两人之间保留一拳空隙的瞬间，她像一条灵活而贪恋温暖的美人鱼，倏地钻过那点象征性的距离，整个温软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了过来。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万遍。一条手臂横亘在他腰间，小脸在他颈窝处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蹭了蹭，随即满足地不动了。动作流畅自然得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顾宸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刚建立起的、脆弱的心理防线几乎被她这一蹭崩塌。熟悉的馨香毫无间隙地包裹着他，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靠拢都更具侵略性。
“你……你别这样……”
他嗓子发紧，试图向后挪动半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处。她这是……又打算故技重施吗？离婚协议书的墨迹都没干透呢！
“就要～就要～”
辛梦璃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前衬衫下肌肉的线条轮廓。她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能想象那双狡黠的眼睛必定弯成了月牙。
顾宸浑身一颤，那气息如同羽毛搔刮过心尖。他彻底放弃抵抗，身体认命般地放松下来，任由怀中人形树袋熊将他当成专属抱枕。算了……罢了！就当她是三岁半吧，哄哄得了，反正也就一个月。他自暴自弃地在心底自我宽慰。
辛梦璃心满意足，在他怀里又调整了下姿势。安静下来后，她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气息范围，鼻息渐渐变得轻浅均匀。黑暗中，顾宸能感受到那贴在唇边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安然而秘密的微笑。
顾宸微微垂首，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凝视那张在臂弯中沉静下来的睡颜。她的睫毛在柔光下投下两排微颤的小扇影，鼻息轻拂过他的皮肤。这一刻的宁静与依赖，与他们前一刻关于“前夫前妻”界限的拉扯，形成巨大的反差，让顾宸心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激起万千复杂涟漪。过去的恩恩怨怨、爱恨交织，与此刻怀中温软的真实感碰撞纠缠。他低不可闻地、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像一个迷失在迷宫中的人发出的声音。
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寻片刻安宁。浓重的睡意开始如潮水般温柔地袭来，意识像跌入棉絮深处，一点点下沉……
迷离恍惚间，原本安稳搭在他腰侧的那只小手，却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柔软温热的掌心，带着半梦半醒的、探索般的慵懒，沿着他衬衫下精壮紧实的腰线，缓缓地、有意无意地向上攀移。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描摹着胸廓的起伏，甚至带着某种微妙的暗示性，试图挑开他衬衫最下方的一颗纽扣。
顾宸眉头微蹙，意识从浅滩中被这游走的触感生生拽回。他睡眼惺忪，本能地抬起一只沉重的手臂，试图捉住那只带着梦游般执着的小手，将它摁回原处。心中又是一阵无力：这女人……睡着了爪子怎么还不老实？这是把他在梦里当成了什么，解压玩具？
“不要……”
辛梦璃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带着浓重的鼻音，身体本能似的抗拒着他的阻拦。她的小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反手更加用力地缠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箍紧，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她的小脸在他颈窝更深地蹭了蹭，破碎的字句带着梦境的呓语和真切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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