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僵,那双看惯了生死、平静如深潭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那张红榜之上,“程砚”两个字旁边,安燠的署名小巧而有力,像一枚火红的印章,烙在了他的名字之上,也烙在了他心上。
家庭认证?
他和她?
他算什么家人。
喉头滚动,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他没有再看第二眼,猛地转身,身影决绝地没入了沉沉的夜色里,比月下的狼影还要孤寂。
夜深人静,安燠辗转反侧,总觉得心神不宁。
她披衣起身,循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异响找去,最终在后院的蜂箱角落里,看到了那个本该在床上安睡的男人。
程砚蹲在地上,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像一头受伤的巨兽。
他没用兵刃,也没运神力,只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用指甲在泥地上反复划拉着。
月光下,那些痕迹杂乱无章,充满了暴戾和绝望,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某种挣扎的兽迹。
安燠屏住呼吸,悄悄凑近了些,终于看清了那些被他一遍遍写下又狠狠划烂的笔画,拼凑起来,正是“安燠”二字。
这哪是练字,这分明是困兽在撞击名为“过去”的囚笼。
她心头一酸,没有出声打扰这头熊的自我拉扯,只默默退了回去。
回到屋里,她翻出他那支搁置已久、笔锋锐利如刀的狼毫笔,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重新找出一支笔肚饱满、触感温润的羊毫,轻轻放在了他的书案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程砚就堵在了安燠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
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嗓音里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语气僵硬得像是军中接令:“教我写字。”
安燠正在啃着包子,闻言差点噎住,她眨了眨眼,故意刁难道:“哟,我们山神大人终于肯学习新技能了?行啊,先热个身,把‘我是安家首席护短专员’这句话,给我抄一百遍。”她就是想看看这头闷熊被逼急了是什么样。
程砚二话不说,拿起那支不知何时被换掉的羊毫笔,一头扎进了书房。
安燠偷摸着从窗缝里往里瞧,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得仿佛在签署什么关乎山脉存亡的条约。
羊毫笔在他手里像根不听话的搅火棍,墨汁四溅,力道之大,竟接连划破了三张上好的宣纸,活像一场水墨画风格的凶案现场。
安燠差点笑出声,正想进去嘲讽两句,却忽然瞥见他握笔的手。
那手腕绷得死紧,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这不是在练字,他每一个笔画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在完成一种痛苦的赎罪仪式。
她猛然明白了,对他而言,笔,从来不是记录美好的工具,而是他过去身为“兵器”时,签下无数生死令、勾决无数魂魄的刑具。
每一笔,都沾着血与火的记忆。
“停!”安燠推门而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不许写了!”
程砚抬起头,墨汁溅到他冷硬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和无措。
安燠深吸一口气,换了个策略:“从今天起,不准临摹了。我每天给你出一个题目,你就写一句你想对我说的话,写什么都行。”
第一天,程砚对着白纸憋了半个时辰,汗都下来了,最后跟挤牙膏似的,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大字:“……该劈柴。”
安燠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重写!你的人生除了劈柴就不会干点别的吗?”
第二天,他进步了点,纸上写着:“饭好了。”言简意赅,充满了老夫老妻的平淡感。
安燠哭笑不得,继续逼他:“再写!能不能有点创意,有点感情?”
第三天,他没写。
第四天,还是没写。
就在安燠以为他要放弃时,第五天傍晚,他红着一张万年冰山脸,跟做贼似的塞给她一张纸条,然后光速逃离现场。
安燠好奇地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紧张到快要同手同脚的字:“别、别半夜查岗。”
噗嗤一声,安燠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这家伙,终于学会拐弯抹角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文字笨拙地表达了“在乎”。
某个深夜,暴雨如注,雷声滚滚,仿佛要把整座山都劈开。
安燠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向身侧,却是一片冰凉。
人呢?
她心头一紧,披上外衣就冲了出去,顶着狂风暴雨,几乎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
最后,在祠堂偏屋,那个他曾经用来关押自己的地方,找到了他。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一页素笺,右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纸上那个已经写了一半的字——“安”。
那个宝盖头像一座沉重的屋檐,压得他喘不过气,最后一捺,他迟迟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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