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在案上摊开,墨迹未干的字行如蛇游走。李瑶伸手接过传令兵递来的副本,指尖轻压那行“永昌商行运盐入豫”,目光一寸寸扫过笔锋转折处。
她没立刻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覆在竹简上,用炭条轻轻拓下全文。随后抽出三支不同粗细的毛笔,蘸了清水,在另一张纸上临摹起李震平日批文的习惯——落笔时的顿挫、横画收尾的微挑、印泥盖章前常有的半息停顿。
“不是他写的。”她低声说。
身旁文书官抬头:“公主如何断定?”
李瑶将两张纸并排摆正,指着第三列“准许”二字:“父亲批阅军报,向来先验火漆,再启封。若急于批复,也会等墨稍干才盖印,以免晕染。可这封文书,‘许’字末笔穿过印痕,说明是先盖后写。”
她又翻过竹简背面,对着烛光细看:“竹片纹理有压痕,是夹在书册中久藏所致。但墨色却新,且渗透不均——有人用旧简誊抄伪令。”
话毕,她起身走向情报阁深处,推开一扇暗格门,取出三十份驿站通行记录。每一份都标注了商队进出时间、货物种类、押运人数。她逐一比对,发现永昌商行三日前曾以“药材转运”为由,申请通过北三郡关卡,申报清单里并无盐引。
更关键的是,该商队随行车马共十二辆,但实际入关时只有九辆,三辆空车次日原路返回。
李瑶提笔在舆图上圈出三条路线:一条自豫章南门入城,经东市直通仓廪;一条绕行西郊,通往屯田兵驻地外围;最后一条,则止于城北一处废弃磨坊——那里曾是旧士族私设的税卡据点。
她唤来一名文吏:“调取近十日所有进出磨坊的人名册,尤其是携带账本或印信者。”
文吏领命而去。李瑶坐回案前,铺开一张素绢,开始绘制《乱局七势图》。
第一势,水患——民间多处流传“屯田即夺地”,称李氏将强征良田改作军垦。她已在三州截获类似传单,纸张出自同一批作坊,油墨气味相近,应为同一源头印发。
第二势,蚁穴——两名医馆医师接连收到重金聘书,来自北方某富户,愿供宅邸仆役全包。但她查到,那户人家并无重病成员,且聘书使用的是早已废止的礼部格式。
第三势,风眼——铁器走私量月增四成,主要流向北境荒原。虽无明证指向蛮族,但运输路径避开关隘,多借漕运夜行,背后必有熟门熟路之人牵线。
第四势,霜降——赈灾粮调度屡屡延误,表面看是暴雨冲毁道路,实则每次延误前,都有不明身份者提前向地方衙门“报险”。有一次,报信人竟穿着协理司尚未下发的备用号衣。
第五势,雾障——多地出现伪免税令,内容与官方版本仅差一字,却足以让百姓误信可免三年赋税。其中一份甚至加盖了仿制官印,若非印角缺了一道刻痕,极难辨识。
第六势,火种——三名归附士族子弟悄然离家北上,家人报官寻人,却发现他们沿途留下书信,声称“寻师问道”。可这些人原本并不热衷学问,且行踪皆汇于一处边镇。
第七势,影袭——伪造文书的时间,全部避开夜间巡更交接时段。这不是巧合,而是清楚掌握守卫轮值规律的人所为。
她将七势绘成环形图谱,中心留白,题写“乱源未显,势已成网”。
天将破晓,烛火渐弱。李瑶吹熄一根残烛,重新点亮一支新的。她取出一份空白调度令,提笔写下:
“豫章仓将于明日午时启运粟米五百车,赴东岭前线补给。押运队配骑兵三百,路线经青石坡、断河桥,不得延误。”
写罢,她在“五百车”下划了两道线,又在“青石坡”旁标注一个不起眼的小字“旧”,这是已停用的度量单位。最后,她在车队编制中加入一辆无编号马车,备注“载杂务”。
她把这份文稿封入信匣,交予亲信:“按常规渠道送至各关卡备案,确保至少两名外派文吏看过。”
做完这些,她起身整理卷宗,将《乱局七势图》与伪造竹简原件一同收入匣中,快步走向主帐。
李震仍在案前,手中拿着那份虚假盐引文书,指节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稳定。
“来了。”他抬眼。
李瑶点头,将木匣放下,打开,先呈上拓印对比图,再说明墨迹与竹纹不符之处。接着展开《乱局七势图》,一一解说七类异常。
“所以,”李震听完,声音低沉,“这不是单纯的造假,而是一张正在试探我们反应的网。”
“正是。”李瑶接口,“他们想确认两点:一是我们能否识破伪造文书;二是我们的情报系统是否联动。若我们毫无动作,便会加大渗透;若我们严查,则可能引发谣言四起,动摇归附州县的信心。”
李震盯着地图上的豫章位置,久久未语。
片刻后,他拿起那张粟米调度令,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问:“你故意留的破绽,他们会注意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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