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医官的话在静室里悬了片刻,李震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案上那份尚未批完的《各道政务通禀录》。他没有回头,只将手中朱笔轻轻搁下,墨迹未干的“准”字洇开一角。
“藏针?”他低声重复,声音不重,却让值房里的气息一滞。
李瑶坐在侧案前,指尖正翻过一页数据简报。她抬眼,神情冷静:“不是个例。昨夜汇总,五州三十四县上报新增‘备用药具登记’,名目包括‘应急留存’‘以防断供’。他们不再等我们查,开始自己想后路了。”
苏婉立于门边,方才自地方归来,风尘未洗。她解下披风,交给侍从,语气温和却不容回避:“百姓信的是药效,怕的是无常。从前官府说话不算数,如今算数了,他们反倒不敢全信——怕哪天又变回去。”
李毅从廊下步入,脚步无声。他将一份密档放在李震案头,封皮无字,但右下角盖着锦衣卫暗印。“寿春那个县丞,上月被黄牌警示,这个月医馆随访率提至九成二,还主动上报了一起药材运输延误。他写了一份自陈文书,说‘宁可早报错,不敢晚报实’。”
室内一时沉寂。
赵德候在门外,听见里面停了声,才轻步进来,双手捧着新拟的《考成则例》草案。“老法子讲‘上计’,年终一报,糊弄容易。不如改成‘五日一报、旬月考评’,每一项新政拆出三项硬指标——比如医政,看种痘率、药品到位率、随访完整度;税改,看公示透明度、民诉下降率、差役减员数。”
李震终于转身,走到主位坐下。“三方核验?”
“户部管账,刑部查案,太医院督医。”赵德答得干脆,“谁出缺,谁担责。不单罚县令,连州刺史也要记过。”
李震盯着那册草案良久,忽然问:“若地方真有难处,比如驿道断了,运不进药,也算失职?”
“自然要分情形。”赵德躬身,“可得七日内自陈缘由,附证据文书。若压着不报,等上面查出来,便是欺瞒。”
“那就加一条。”李震提笔,在草案末尾写下,“凡主动上报困境并提出解法者,视同履职,优先调配资源支援。”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反之,隐情不报,无论后果轻重,一律黄牌。”
诏令当夜发出。
半月之间,各地奏报如雪片般涌入洛阳。
庐州刺史亲自押送一份弹劾文书入京,揭发下属一乡吏隐瞒春疫初发,请求朝廷治罪,并自请贬俸三月。批文回来时,李震只批了两个字:“嘉其诚。”
淮安府传来消息,不仅境内十八县实现药材零断供,更调拨二十箱青蒿合剂支援邻州。李瑶翻到这页时,嘴角微动,随即命人将此例录入《新政实录简报》,加注:“非令而行,自发互助。”
最让人意外的是黔中道。一名土司遣使来洛,带来本地仿建的“义诊棚”图样,还附上一份手抄的消毒流程记录,字迹笨拙,却一笔不落。使者说,他们看了朝廷下发的《医官守则》小册,照着学的。
“他们连记账都改了。”李瑶将一张黔中送来的账单摊开给李震看,“用的是我们教的复式法,借方贷方标得清清楚楚。”
李震看着那歪斜的墨迹,忽然笑了。“以前是我们在推着走,现在是他们自己迈步了。”
李毅没笑。他在监察司新设了“效能稽查组”,专盯政令落地的最后一里。前日派往永州的巡查员回报,一名曾被警告的县丞,因整改迅速、服务周全,竟被百姓联名请愿留任。
“还有一事。”李毅递上一份名单,“原列入黄牌的三十一人中,已有七人因表现突出,移出观察名录。其中两人,被邻州点名调任,协助推行新税册。”
消息传开,百官震动。
过去怕的是被查,如今怕的是不被用。
某日清晨,李震召家人登临洛阳宫城南楼。春风拂面,远处漕河上舟船连绵,码头搬运声不绝于耳。城内市集已开,布匹、粮袋、农具堆满摊前,叫卖声随风飘来。
苏婉倚栏而望,见街角一处新开的医馆门前,几个孩童蹲在地上,用炭条在石板上学写字。她眯眼看去,竟是“律法平等”四字,笔画虽歪,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他们认得这些字?”她轻声问。
身旁医官回道:“是教习医官带着写的。每打完一针,就教一个词。先认‘洗手’,再学‘公费’,如今轮到‘平等’。”
苏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李瑶站在另一侧,手中拿着刚送来的《全国考绩总册》。她翻开最新一栏,红字标注的“达标州府”已过七成。另有十二州虽未全达,但连续两月进步显着,被列入“激励名单”。
“我们建的不只是规矩。”她抬头,看向父亲,“是一套能让勤政者出头、怠政者无路的体系。”
李毅始终沉默。他将一份密报轻轻放在栏前,封面无字,只有一枚暗红印章——那是效能稽查组的专属标记。李震扫了一眼,便知内容:又有三县主动上报执行偏差,请求指导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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