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倾倒的瞬间,火舌刚舔上桌沿,苏婉已伸手压住灯罩,另一手抄起茶盏泼水灭火。火焰嘶了一声熄了,烟气混着药香在鼻尖打转。她没说话,只挥手示意学徒去关窗门,自己蹲下身捡起那枚滚落的铜铃。
铃身微凉,内壁刻痕在残余烛光里泛着暗纹。她盯着看了几息,忽然站起身,将铃放进陶罐,封口后搁到案角。
“把藤黄、断肠草精萃、麻沸散残渣取来。”她解开袖口系带,声音平稳,“三钱、两分半、五厘。”
学徒愣了一下,“夫人,这三味……”
“照做。”她已经挽起双臂衣袖,露出一截素净手腕,指尖搭在研钵边缘,“我要配一种溶水即化、无色无味的药粉。”
学徒不敢再问,低头去取药材。苏婉将研钵置于案心,先倒入藤黄,又用银勺挑入断肠草精萃,最后才撒进那点灰白色的麻沸散残渣。她搅动杵棒的手势极稳,一圈一圈,不疾不徐,像在丈量时辰。
“此药饮下后,半炷香内四肢酸软,提不起力,但神志清明,性命无碍。”她边磨边说,“我叫它‘软骨散’。”
学徒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这是……用来对付敌军?”
苏婉停下动作,抬眼看她。“你记得前日送来的伤兵吗?铁浮屠踏过的地方,骨头碎成渣,连哭都喊不出声。”
学徒点头。
“若能让他们穿不了甲、举不起刀,少死一人,也是功德。”苏婉重新转动杵棒,“医者救人,也止杀。这不是毒,是解。”
药粉渐渐泛出淡黄,细如尘末。苏婉取出一张油纸,将粉末包好,又塞进一只密封陶罐。她走到墙边,掀开布帘,露出一幅并州地形图。图上山川走势清晰,溪流用蓝线勾勒,蜿蜒而下。
她手指顺着一条支流滑动,最终停在汇入口处。“这条水每日清晨由脚夫挑入敌营煮饭。只要我们在上游投放适量药粉,全营饮水皆可受控。”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
李骁推门进来,一身轻甲未卸,肩头还沾着夜露。他目光扫过案上陶罐,又看向苏婉。
“母亲,消息传到了。父亲下令改伏击点,但我部兵力不足,硬碰铁浮屠仍是死路。”他声音低沉,“您找我来,可是有别的办法?”
苏婉没答话,只是把陶罐递过去。
李骁接过,拧开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是……药?”
“软骨散。”她说,“让你的人扮作运水队,在敌营上游投药。等他们喝下,重甲再厚,也站不起来。”
李骁沉默片刻,“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
“我知道。”苏婉直视他,“可你更知道,这一仗不能靠蛮力赢。朝廷不会出兵,镇北王还在路上,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李骁低头看着陶罐,指节微微发紧。良久,他缓缓将盖子旋紧,塞进内袍夹层。
“骑兵已备好水囊,伪装成民间运水队。”他说,“天亮前出发,绕小路抵近敌营上游。”
苏婉点头,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枚银针,插入一块蜡封之中。“这是我做的时效标记。药效发作后三刻钟,蜡会自行融化。你带着它,好掌握反击时机。”
李骁接过蜡封,贴身收好。
“若敌中有懂药理的医官?”他问。
“那便让他查。”苏婉语气平静,“藤黄祛湿,断肠草外敷治疮,麻沸散本就是军中常备止痛之物。单看一味,皆无害处。合在一起,才有奇效。除非有人亲眼见过配方,否则难辨其意。”
李骁嘴角微动,终是没再说什么。他朝母亲拱手一礼,转身大步出门。
院中马蹄轻响,十余骑已列队等候。每匹马背上都挂着数个皮质水囊,鼓鼓囊囊,像是刚从井边装满归来。李骁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队伍缓缓启动。
苏婉立于门内,手中握着一支未拆封的急救银针。
风从巷口吹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门槛。她没有追出去,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队人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晨雾之中。
***
李骁带队出城,沿官道行了十里,转入荒坡小径。前方探路的亲卫回身挥手,示意前方无异。
他勒马停在一处高地,取出怀中蜡封查看。银针依旧稳稳插在蜡块中央,毫发未动。
“传令下去,放慢速度,保持队形。”他对副将低声吩咐,“天亮前必须抵达溪口,投药后立刻撤离,不得停留。”
副将领命而去。
李骁仰头望天,东方已泛出青白。远处山影模糊,老鸦峡如同一道裂口横亘在天地之间。他知道,就在那片山谷深处,铁浮屠正枕戈待旦,等待南下的号令。
他摸了摸内袍里的陶罐,确认仍在。
这时,一名骑兵策马疾驰而来,滚鞍下马:“将军!前方溪口有异——原本干涸的河道昨夜突然涌水,水流湍急,且颜色偏浊!”
李骁眼神一凝。
“浊到什么程度?”
“像混了泥浆,但……”骑兵喘了口气,“岸边石头上有黏液,滑得很,马蹄踩上去差点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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