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手指从腰间的文书袋移开,转而按在袖口内侧的密报边缘。那纸角已被她捏得微卷,边沿泛白。她没有回县衙,也没有召见任何属官,只对亲卫低语一句:“去静院。”
静院是私塾后巷的一处小院,原为教习歇息所用,如今成了她的临时机要房。门在身后合上时,屋内已有一个人立在案前,黑衣裹身,肩背笔直,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刀。
李毅。
他未行礼,也未开口,只是微微颔首。李瑶走到案边,将密报摊开,又取出一张羊皮图铺在其上。图上以朱砂标出五处红点,旁注仓名、守备兵力与粮储估算。
“平西王在境内设五座主仓,三日内,我要其中三处起火。”她的声音不高,也不急,“火不能太大,烧不净最好。但每一袋未燃尽的粮,都要刻上三个字。”
李毅目光扫过地图,落在中间三处标记上。“子时三刻轮防交接,犬队换岗,塔哨视线有盲区。若借今夜暴雨,可行。”
“你带十人,分三路,同时动手。”她顿了顿,“不留活口,也不伤一人。我要的是动静,不是血。”
他抬眼:“若有人拦路?”
“避开。”她说,“死士之用,不在拼杀,在于无形。这一刀不出则已,出则必入人心。”
李毅伸手,将羊皮图仔细折起,收入怀中。动作利落,没有多余停顿。
“还有一事。”李瑶从案底抽出一把短刃,刃长不足一尺,刀身窄薄,却带着细微锯齿。她推至他面前,“带上这个。事后带回。”
他接过,指尖轻抚刀脊,点了点头。
门开即走,身影没入雨幕。
三日后,黎明未至。
青牛县西南三十里外,一座废弃磨坊前,李毅独自归来。他的黑衣沾满泥浆,左颊一道擦伤渗着血丝,右手始终按在腰间。他脚步未停,径直穿过县境暗哨,踏入静院。
李瑶已在等他。
她坐在灯下,面前摆着一方沙盘,上面插着几面小旗,正对应平西王辖地的三座粮仓位置。其中三面已翻成黑色,代表失守。
“回来了。”她抬头。
李毅解下背后布囊,放在案上。布囊打开,露出半袋焦黑的米粒,还有那把短刃,刀尖完好,刃口无血。
“都办妥了。”他说,“火起于子时四刻,每仓烧去三成。撤离前,我在三百余袋未燃粮上刻下‘李氏赠’三字,字体一致,间距均匀。另留假尸一具,着北境游寇服饰,割断巡铃绳索,制造内乱迹象。”
李瑶伸手,从布袋中捻起一粒焦米,轻轻一碾,碎成粉末。
“消息传开了吗?”
“昨夜已有流民聚集仓外。”他声音平稳,“起初是观望,后来有人拾起刻字粮袋,跪地叩首。今晨第一波人已动身北上,手里举着木牌,上书‘李公活我’。”
她缓缓点头,将焦米放回袋中。
“平西王可有反应?”
“尚未出兵。”李毅道,“但三仓守将皆被革职查办,境内加派巡骑,封锁关隘。细作回报,王府连夜召开军议,气氛紧张。”
李瑶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轻点三座黑旗所在。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丢了粮,是丢了心。”她低声说,“十万石粮被焚,对他不过是损耗;可百姓信了‘李氏赠’,便是动摇根基。他会疑下属,疑亲信,疑整个治下安稳。”
李毅站在原地,未接话。
她转身看他:“你脸上有伤。”
“攀墙时刮的。”他答,“不重。”
她从案上取过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递过去。他迟疑了一瞬,接过,洒在伤口上,眉头未皱。
“回去歇着。”她说,“这次行动,记首功。”
他摇头:“死士无名,只听令行事。”
说完,他将短刃轻轻放回案上,转身出门。门合拢时,天边刚透出一丝灰白。
李瑶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沙盘另一侧——幽州方向。那里插着一根未标记的竹签,底下压着一封新到的急报。她没拆,只是用手指轻轻压了压纸角。
片刻后,亲卫进来禀报:“矿井蒸汽机连续三日震动异常,工匠查验不出原因,请求调派机关师支援。”
她终于拆开那封急报,快速看完,折好,放入袖中。
“备马。”她起身,“我要去一趟城西暗桩。”
亲卫领命而去。
她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沙盘。三面黑旗静静立着,像三块墓碑。她伸手,将其中一面轻轻扶正。
远处山道上,李毅的身影早已消失。但就在官道拐弯处,一个背着油囊的汉子正蹲在路边喝水。他放下皮囊时,袖口滑出一角布料,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归期未定,粮尽前勿动。**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站起身,朝着北方走去。
风从山口吹来,掀起了他衣角,露出腰间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一个“七”字。
赵七蹲在驿站檐下避雨,手里攥着一块干饼。他啃了一口,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告示上。那是通缉一名北境逃犯的悬榜,画像模糊,姓名空白。他没多看,只把饼渣拍了拍,塞进怀里。
雨还在下。
他站起身,牵过马,朝着冀州方向去了。
城楼上,更夫敲响五更鼓。
李瑶骑马出城时,天仍未亮。她的马鞍旁挂着一只铁盒,盒子锁着,但能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声,像是某种机关正在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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