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匣中的铜片边缘泛着冷光,李瑶指尖划过其表面,未留下半点指纹。地听仪的铜丝仍悬在半空,波形未平,却已不再传递完整信号。她将记录板翻至最后一页,三日前那组矛盾令引发的对冲数据清晰在列——节点之间不仅未能协同,反而开始互相压制。
“这不是失控。”她低声说,“是有人在强行接管。”
李晨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刚从工坊取回的刻刀。刀柄已被剖开,夹层中的铜片取出后,内壁残留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连接着微型齿轮组。他将其置于灯下,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极细微的滴答声,与地听仪的脉冲节奏完全错位。
“它现在走自己的时钟。”李晨道,“不是响应主节点,而是等待另一个信号源。”
李瑶点头,将铜片放入“乾坤万象匣”的分析槽。系统启动,蓝光扫过金属表面,一行数据浮现:编码格式匹配大雍内廷密诏符码,校验规则为前朝监国宦官专用。她立即调出过去三个月所有被抄录的废弃文书记录,逐条比对信号回传路径。
结果清晰:凡涉及兵力部署虚实、粮道真假的假令,均被选择性上传至西南方向;而真正关乎民生调度、赋税改革的政令,则从未触发任何节点响应。
“它不关心百姓。”她抬眼,“只盯着军政核心。”
李骁踏入密室,肩甲未卸,掌心仍握着一卷未展开的边防图。他将图拍在案上,声音低沉:“北岭两处节点昨夜同时激活,一个上报‘敌军夜袭’,一个奏称‘无异状’。巡哨按后者行事,结果险些错过一支潜行小队。”
“不是误判。”李瑶将记录板推至他面前,“是两个指令同时下达,一个来自我们设的诱引链,另一个——来自远程操控者。”
李骁皱眉:“若真是人控,为何此前从不干预?任由我们布假局、设迷阵?”
“因为它不需要即时反应。”李悦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盘坐于蒲团之上,双手结印,额间渗出细汗。方才她已启动“天机推演”,消耗精神值回溯因果链。虚影在她眼前流转:洛阳宫城偏殿烛火摇曳,一名宦官手持铜匣低声密语,案上摊开的舆图被朱笔圈出数地——正是李氏领地扩张的关键节点。
“他们在建模。”李悦睁眼,嗓音微哑,“每一份假令、每一次调度,都被记录、分析、归档。他们不是要破坏,是要理解我们的决策逻辑,预判下一步动作。”
李晨猛然抬头:“所以‘影炉’不是独立系统,是情报收集网。真正的目的,是构建‘李氏行为预测模型’,供朝中提前布局绞杀。”
李瑶补充:“而且,他们已掌握我们的情报运作方式。我们用废弃文书设局,他们就利用刻刀接入;我们释放矛盾令,他们便强行注入指令,试图纠正系统偏差。”
李骁拳头紧握:“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我们在反制。”
室内一时沉寂。
李毅立于门侧,手中短刃已换了一柄新制的窄锋。他缓缓开口:“王晏已被贬出中枢,曹瑾久居深宫,如何跨越千里,操控机关?”
此问如石落深潭。
李晨取出“灵脉操控”模块的读数图,铺展于案。青牛县西郊一处废矿位置,标记着微弱但持续的龙脉共振波。频率虽低,却与“乾坤万象匣”产生同频干扰,且每隔戌时,波动增强三息。
“龙脉可传讯。”李晨道,“若有人在节点处设下共鸣阵,便能借地气传递指令。”
李瑶立即调阅情报档案。片刻后,她目光锁定一条记录:“该矿原属崔氏旁支产业,三月前以‘香烛供奉’名义转交内廷‘礼器监’打理。经查,礼器监近年并无祭祀需求,唯曹瑾曾亲批一笔‘修缮经费’,用于‘安置旧器’。”
“旧器?”李骁冷笑,“怕是机关核心。”
李悦闭目再推一式,精神力几近枯竭。她看见虚影中,曹瑾将一枚铜符嵌入石台,台下地脉微动,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而出,直指北方。与此同时,王晏在府中展开一卷密报,提笔批注:“李氏北移之令可信,西仓调度疑为诱饵。”
“双重操控。”她睁开眼,“王晏定战略,曹瑾发指令。一人在朝外布局,一人在宫中施术。他们利用龙脉节点作为中继,通过刻刀这类日常器物作为终端,构建了一张跨越千里的远程监控网。”
李震推门而入,身后未带随从。他手中握着一份尚未盖印的军报,目光扫过众人。
“方才李毅送来这份边防巡检令。”他将文书置于案上,“同一份令中,既命北岭驻军加强夜巡,又令其戌时全员休整,灯火尽熄。录吏照常抄录,刻刀信号已传出。”
“他们还在试。”李瑶道,“想看我们会不会纠正。若我们不动,说明系统已乱;若我们动,暴露反制痕迹。”
李震缓缓坐下,手指轻叩案角:“所以,从我们设下第一个假令起,他们就察觉了。但他们不破局,反而顺势而入,借我们的布局,完善他们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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