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手指仍停在断裂的铁管内壁,那道细微划痕像一道冷刃嵌入金属深处。她未言语,只是将铁管轻轻递还李晨,目光转向锻锤停驻的高架。水轮静止,链条垂落,方才还轰鸣不止的工坊陷入死寂,唯有渠水在断口处汩汩流淌,仿佛在替整个体系喘息。
李晨接过铁管,翻来覆去查看,眉头越锁越紧。“不是材质问题,也不是锻造火候。”他低声说,“轴心受力偏移,说明设计时未算准落锤与水流的节律差。我们按宁远的地势建模,可若换一处坡度不同、水速不一的地方……”他顿了顿,“同样的图纸,可能第一天就断轴。”
李瑶点头:“三县地形各异,若照搬工坊制,未必能成。眼下连本县锻打都需轮岗磨合,贸然外推,怕是新地未稳,旧基反塌。”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分簿,翻到最新一页,“昨日合格率虽升至九成二,但废品回炉仍耗去三成铁料。产能尚不足本县农需六成,何谈输出?”
李晨沉默片刻,将铁管搁在石台上。“你说得对。水力不是万能,人更不是。工匠需训,制度需试,百姓需信——这些都不能靠一道命令就落地。”
消息传至城主府时,李震正翻阅《土地清丈账册》。他听完禀报,合上册子,起身走向议事厅。铜盆里的炭火尚未燃透,屋内微寒。他未唤人添火,只命人召集李骁、李瑶、苏婉、李毅。
李骁 arriving 最先,甲胄未卸,肩头还沾着东谷的尘土。他听闻工坊停摆,皱眉道:“一根轴断了,修便是。何须惊动全家议事?”
李瑶紧随而至,将工分簿与运行日志并排置于案上。“不是一根轴的事。是整个模式能否复制的问题。我们用三个月才让百姓信工分换犁,用两个月才让工匠守规矩。若强推至他县,百姓不信,工匠不服,官吏不从,新政便是空中楼阁。”
“那便用兵压。”李骁斩钉截铁,“我率军开道,设防、立规、建坊,谁敢不从,当场拿下。三县本就残破,百姓苦旧政久矣,见我军纪律严明,自会归心。”
“你拿军粮去换民心?”李瑶反问,“宁远库粮仅够支三月军饷,若扩军,粮从何来?工坊未产,税从何出?你今日能以军威镇一县,明日若三县皆乱,你分身可及?”
李骁怒目:“你怕了?战时我们连炸药都敢试,如今建个工坊,反倒畏首畏尾?”
“我不是怕。”李瑶声音未抬,却字字清晰,“我是怕我们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以‘为你好’之名,行强取之实。百姓不是图纸上的数字,新政也不是机关图谱里的模型。它得活在土里,长在人心。”
厅内一时沉寂。
李震缓缓开口:“瑶儿说得不错。我们今日之成,不在兵利,而在民信。若为扩张而失此根本,赢了地盘,输了道义,与旧士族何异?”
李骁嘴唇动了动,终未反驳。
苏婉一直未语,此时才起身,走到案前,指尖轻抚账册边缘。“昨夜我去东村,见一户老农蹲在田头,手里攥着半袋肥田粉,不肯撒。问他为何,他说:‘官家给的东西,从来不是白拿的。’”
她抬眼环视众人:“他不是不信肥粉有用,他是不信我们不会反手征粮、征丁、征地。过往官府,哪次不是先施小惠,后取大利?我们若不划清界限,哪怕建再多工坊,设再多医馆,百姓眼里,我们仍是另一支‘官军’。”
李骁低声道:“那便不设官衙,不征赋税,只帮他们建坊、治病、分犁——这总行了吧?”
“行。”苏婉点头,“但得有前提。我提三不:不夺民田,不征强役,不设官衙于未得民心之地。任何一地,未经百姓公议,不得派驻吏员,不得强推工分,不得征调劳力。扩张可以,但必须‘以利诱之,以信结之,以治化之’。否则,便是暴政。”
李震久久未语。他翻开《工坊运行日志》,指着其中一页:“当前产能,锻犁八百具,锄六百柄,按每户五口计,仅够四百户春耕所需。三县贫乡合计三千余户,缺口巨大。若要覆盖,需再建三座同级工坊,配水渠、工匠、监管——至少半年。”
他抬眼:“所以,我不主张全面接管。我提三步走:先试点,再输出,后接管。选一县中最贫之乡,设‘新政试验田’。由苏婉派医、李瑶输工、李骁护路,三月为期。若百姓愿用肥粉、愿换工分、愿守规矩,再议推广。若不成,便止步宁远,修整再谋。”
李骁皱眉:“三月?若他县趁机招揽流民,岂非坐失良机?”
“良机不在地多,而在人附。”李震道,“我们不是争一城一池,是争一种活法。若新模式连一乡都立不住,争来十县又有何用?”
李瑶立即响应:“我可命情报组绘制邻县‘民心图谱’,标注贫户分布、士族势力、交通节点,精准选址。再以‘观苗榜’‘工分榜’为范本,设计试验田公示制度,让变化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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