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组的行程表上,最后一项安排,是拜访退休老干部陈岩石。这个安排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深意。陈岩石这位老人,在汉东政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资格老,脾气倔,以正直敢言、不徇私情着称,甚至有些“老天真”的理想主义。他既不是高育良、祁同伟那个圈子的核心,也与沙瑞金没有太深的私交。他的观点,在调研组看来,或许更能代表一种相对超脱、基于本心和直观感受的判断,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陈岩石所住的老干部小区楼下。徐世清组长在高育良和沙瑞金的陪同下,轻车简从,走上那栋没有电梯的老式住宅楼。楼道里干净整洁,但墙皮有些地方已经斑驳,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陈岩石早已在家门口等候。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中山装,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之前更深了,眼神虽然依旧清亮,却也难掩一丝历经风波后的疲惫与沉静。
“世清组长,欢迎欢迎!育良书记,瑞金书记,快请进!”陈岩石声音洪亮,热情地将众人让进屋里。
客厅不大,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老旧的木质沙发,玻璃茶几,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几幅字画,最醒目的是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整个环境透着一股清贫而又书香的气息,与山水庄园的奢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落座,陈岩石的老伴儿端上茶水,寒暄几句后便回避了。谈话很快切入正题。
一、 肯定“稳定”与隐晦的“遗憾”
徐世清微笑着说:“陈老,这次来汉东,看到各方面发展势头不错,社会秩序井然,老百姓的满意度也挺高。您是老领导,经历了汉东的风风雨雨,我们想听听您最真实的感受。”
陈岩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斟酌词句。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高育良和沙瑞金,最后落在徐世清脸上,缓缓开口道:
“世清组长,你问我的感受,我实话实说。比起前两年,特别是……嗯,特别是有一段时间,汉东现在是稳定多了,也安静多了。”
他用了“稳定”和“安静”这两个词,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高育良他们最希望被听到的评价。
“街上小偷小摸少了,打架斗殴的也少了,老百姓晚上出门放心。做生意的,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怕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出什么事。干部们呢,心思也似乎更定了一些,能琢磨点具体工作了。”陈岩石的话语很朴实,带着老一辈人特有的实在劲儿,“这种稳定,是好事。老百姓图个啥?不就图个安安稳稳过日子嘛。育良同志和同伟同志,在维护稳定这方面,是下了力气,也见了成效的。这一点,我得承认。”
高育良面带谦和的微笑,微微颔首,表示这是集体的功劳。
然而,陈岩石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话锋微微一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像是有话难以直说。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有时候太安静了,我这心里头,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微微一动。徐世清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哦?陈老,这话怎么讲?”
陈岩石摆了摆手,似乎想驱散某种情绪:“可能是我这老头子跟不上时代了。我就是觉得,以前吧,虽然闹腾,虽然问题多,暴露得也厉害,但总觉得有一股子劲儿,一股子想把这沉疴积弊掀开来、晒一晒的劲儿。哪怕方法糙了点,动静大了点,可目的是好的。现在呢,问题是好像被盖住了,水面是平静了,可底下到底是清了还是浊了,有点看不真切了。”
他看了一眼沙瑞金,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同情,也有一丝惋惜。“瑞金同志刚来的时候,那股子锐气,我是欣赏的。是想做点事情的。只是……唉,可能确实是心急了些,方法上考虑不周,触动面太大,引起了不小的反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说不好,稳定是金嘛。就是……就是觉得,改革的步子,好像不知不觉,又慢下来了。有些早就该碰、该解决的问题,是不是又……被‘稳’字当头,给搁置下去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含蓄,但意思却很明白。他肯定了当前的“稳定”,但同时也流露出对沙瑞金初期那种改革锐气受挫的惋惜,以及对在“稳定”名义下改革可能陷入停滞的隐隐担忧。这是一种非常符合陈岩石性格和立场的、充满矛盾的评价:他渴望秩序,但也渴望进步;他认同稳定的价值,但也担忧稳定变成保守的借口。
二、 对高育良和祁同伟的“盖棺定论”
徐世清敏锐地抓住了陈岩石话语中的关键,他需要更明确的评价,尤其是对当前实际掌舵者的看法。他温和地追问:“陈老,您对育良同志和同伟同志这两位在汉东举足轻重的领导,有什么具体的看法?他们主持工作以来,您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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