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他忽然道,“你昨夜用‘声’取‘心’,今日用‘问’断‘名’,十杀至此,谋算之精,宫生平仅见。只是……”他顿了一顿,目光像磨过一层极薄的刀,“你的寿,担得住吗?”
这话极轻,却像落在井底的石子。曹操微动了一下,刘备眼角一收,郭嘉心中那条黑龙轻轻一颤。他笑:“谢公台记挂。昨夜已归位。今朝还要归城。”他把话说得云淡风轻,不解释,也不讳言。
陈宫盯了他一息,忽而也笑:“好。”他收回目光,转向曹操,“孟德,宫知今日免不得。然有两请:一,请以一杯热酒赐我。二,请善待宫之老母,厚葬,勿辱。”
曹操沉默。他不是不记旧。他忆起初入兖州时,陈宫曾劝吕布火烧其营,差点让他万劫不复。他也忆起更早,陈宫持民心之策,曾救过一城。他缓缓点头:“酒,有。老母,我自遣人护,礼葬。”他又道,“公台一死,天下说书人口里,要添一段‘义’。我不吝这段。”
陈宫举杯。酒温得恰好。他抿了一口,落下杯。杯沿的水印在案上晕出一圈淡痕。他把杯推开,拱手:“谢。”他再看郭嘉,“奉孝,我有三问。”
“请。”
“一问:你所守者何?”陈宫盯着他的眼,像要把人从里往外看一遍。
郭嘉答:“根本之民,纲纪之治,主公之器。”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还有我心里的‘式’。”
“式?”陈宫挑眉。
郭嘉不解释。第二问来得很快:“你所弃者何?”
郭嘉:“虚名,戏勇,血性的滥用。以及——”他看了一眼白门的方向,“‘人神’的偶像。”
陈宫笑意更淡:“第三问,亦是我最后一问。你可曾怜他?”他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郭嘉很久没有说话。长到风从竹叶上刮过三遍,廊下的灯轻轻晃了一晃。他才道:“知之,故不能怜。”陈宫点头:“知之,故不能怜。好。”他把袖口理平,把衣襟抹直,“我问完了。”
曹操抬手。执刑者不在此间,门外亲兵却听得呼吸一窒。刘备上前一步:“孟德,赐其自尽,也是一段体面。”夏侯惇别过脸,“体面?白门已经给得太多。”郭嘉未言。他看陈宫。陈宫目光极平:“不必自尽。白门之问既毕,宫愿受绳。”他转头,对刘备微微一揖,“玄德公的仁,宫领了。”
曹操叹息,抬掌,缓缓落下:“行。”
陈宫不动。他朝东方站了一站,像面向一处看不见的旧山。他轻声道:“吾陈宫不悔。”他又顿,“惟愿老母安,百姓息。”
郭嘉忽然开口:“公台,你的母亲,我亲自遣人护送。今日之事,我为你写一帖于城门,言你守义。不是赎,不是饰,是直书。”
陈宫眼里有光一闪,他笑了一下,笑到一半停住,“多谢。”他回头,看了郭嘉一眼,低低道,“奉孝,天道不肯你太久,你自己慎。”郭嘉点头:“记了。”这一问一答,无人复言。
门外足音至,执刑者入,绳索盘起,木闩又被抬入。陈宫不挣。他把头发束好,把腰带拉直。他把脚放在那块微微高出的石上。他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把背挺直,像一杆笔。
木闩落时,白门那边的风又过了一次,吹歪了粥棚上的一面小旗。那旗歪了半寸,便被风自己扶正。无声,无响。书吏提笔,写下一行小字:“陈宫绳于白门之下,辞曰不悔。”墨未干,风已把墨香吹散。
——陈宫,死。
夜将暮,城心沉。郭嘉从东廊出来,站在州府院门前,抬头看天。天像一张刚被人的指尖拨开了一线缝的鼓面,鼓里藏着某种久压的音。他把手背在身后,指节在掌心敲了一敲,像自问一句,又自答一句。
“文远呢?”曹操从暗处来。靴面上的尘极细,声音也极轻。
“已收。”郭嘉道,“先给饭,再换旗。三日后,给他一个‘当先门’。”曹操笑出声:“你养兵的法,像养一条河。先疏,再筑,再立闸。”他顿了顿,“玄德今日言‘体面’,你不接,他心里又添我一笔冷。”
“天冷,才知火。”郭嘉答,“且让他记。”他转头,“此战之后,兖州人心可稳一半。另一半,不在刀上,在账本上。”
曹操点头:“抚恤择人,许邶主。仓秤偏下一钱,偏向军中遗属。此令即刻行。”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奉孝。”郭嘉应,“在。”
曹操看着他的眼,好一会儿才道:“你不必每一次都把自己推在前头。今日已够。”郭嘉笑:“前头不站人,阵心就空。我若退半步,后面的人要死两步。”他说得温柔,像把刀背贴上手心。曹操怔了一息,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转身而去。
三日之后,城西马场。
晓雾未散,军旗尚卷。张辽立在阵前,背后两列旧部,盔甲参差,眼神却齐。典军校阅官宣令:“按军师之命,张辽部籍入曹营,十人一火。先给饭。”话声落,一排热粥自新架锅中舀出,气腾腾,肉丁不多,却够香。士卒端碗的手先抖了一下,接着稳住,有人不等热散,唏哩一口就下,烫得眼泪都出了,却把眼泪向后咽。他们端在手里的,不只是饭,是一种被承认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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