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突然,我看见她枕头底下露出点红,伸手一拽,拽出根头发。那头发又粗又长,缠在我的手指上,越缠越紧,像条小蛇。
这不是我的头发,也不是太太的——太太的头发早就全白了,而这根是黑的,带着点红,像染过色。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我吓得赶紧把头发塞回枕头下,躲到门后。进来的是二爷爷,他手里拿着纸钱,看见满地的狼藉,脸“唰”地白了:“你咋在这儿?”
“我来送汤……”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太她……”
二爷爷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探了探太太的鼻息,然后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褂子,叹了口气:“昨天半夜就去了,怕你奶奶伤心,没敢说。”
他的手指抚过褂子前襟的污渍,眼神复杂:“她昨天下午自己换的这件褂子,说要穿得体面点……”
我突然想起昨晚桌下的红布鞋,想起车库门口的红影子,想起指头上缠绕的红头发。原来太太早就不行了,是她的魂魄穿着寿衣,来牌桌下看我们,去车库旁等我们,甚至在枕头底下留下头发,是想告诉我什么?
“丫丫,别怕。”二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和太太的一样凉,“老人走前,都想看看自家人,是记挂着你们呢。”
可我怕的不是记挂,是那双攥住我手腕的枯手,是红布鞋在地上拖出的沙沙声,是头发缠绕手指时的冰冷触感。这些根本不是记挂,是纠缠。
奶奶和爷爷赶来的时候,奶奶一进门就扑在床边哭,哭声嘶哑,捶着自己的腿:“咋不等等我……咋不等我来给你梳梳头……”
我看着奶奶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的布鞋——鞋头的红渍不见了,像是被刷洗过,可鞋帮上还沾着点绿豆皮,和我打翻的那罐汤一模一样。她早就知道了,她昨晚的慌乱,今早的眼泪,全是装的。
“奶,”我走过去,拽了拽她的衣角,“昨晚在棋牌室,你是不是看见太太了?”
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身,眼睛红肿,可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吓人:“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我看见了,”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看见她的红布鞋,听见她在桌下走路,她还攥了我的手……”
“你胡说!”奶奶突然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没有的事!你太太最疼你,咋会吓你!”
她的反应太激烈了,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测。二爷爷在一旁叹气:“嫂子,孩子看见了就看见了,瞒着也没用。妈这是放不下丫丫,才……”
“放下?她凭啥放不下?”奶奶突然站起来,指着门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她走了倒干净,留我们在这儿受折磨!当年要不是她非要把那丫头的红褂子给丫丫当尿布,丫丫能从小就招这些东西吗?”
红褂子当尿布?我愣住了。
二爷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嫂子,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啥……”
“我不提?”奶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妈当年把她陪嫁的红褂子剪了,说给刚出生的丫丫当尿布,说能辟邪。结果呢?丫丫从小就说看见黑影,现在她走了,还要来缠丫丫,她安的什么心!”
我突然想起脖子上的红扣子,想起车库门口的红影子,想起太太褂子上的红布条。原来不是记挂,是诅咒。那件红褂子,从一开始就是个诅咒。
太太的棺材停在堂屋正中,黑漆锃亮,像口巨大的墨锭。我站在门槛外,不敢进去。棺材前点着长明灯,火苗飘忽不定,照得墙上的遗像忽明忽暗。遗像上的太太穿着那件枣红色褂子,笑得慈祥,可我总觉得她的眼睛在动,正盯着我。
“过来,给你太太磕个头。”爷爷把我往前推了推。
我踉跄着差点摔倒,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框,指腹摸到块凸起的东西——是颗红扣子,钉在门框内侧,和我脖子上挂的一模一样。
“这扣子……”我刚想问,奶奶就走了过来,一把将扣子扯了下来,扔进火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舐着红扣子,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有人在哭。
“不干净的东西,留着干啥。”奶奶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我的脖子,“你脖子上的也摘了。”
“不摘!”我护住脖子上的红扣子,这是太太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唯一能证明她来过的证据,“这是太太给我的!”
“她给你的?”奶奶突然笑了,笑得阴森森的,“她是想把你也带走!”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东西在里面撞棺材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二爷爷壮着胆子走到棺材边,敲了敲棺盖:“妈?您……”
“别敲了!”奶奶突然尖叫,“她想出来!她想把丫丫带进去!”
她疯了似的扑向我,想扯我脖子上的扣子。我赶紧躲开,跑出堂屋,往车库的方向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只觉得那里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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