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笙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看到林薇,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林薇!不,现在该叫林委员了!我在上海就听到了你在苏北的壮举,真是……令人敬佩!”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言笙,你怎么来了?”林薇有些意外,给他倒了杯水。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地方,看到一位故人,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么大的新闻,我怎么能错过?”顾言笙接过水杯,语气振奋,“赈灾过程中的贪腐、地方势力的黑幕、甚至可能牵扯到日本人!这些都是民众需要知道的真相!林薇,我需要你的帮助,把这里真实的情况报道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些蛀虫的嘴脸!”
他的热情和正义感让林薇感动,但也让她心生警惕。真相?有些真相,现在还不能公之于众,比如那艘货轮和化学武器。那会引发不可控的恐慌,甚至可能给日本人以发动更大冲突的借口。
“言笙,你的想法是好的。”林薇斟酌着词语,“但是,报道需要讲究策略和证据。现在很多事情还在调查中,贸然报道,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给灾民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顾言笙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我明白,你是担心……好吧,那我先报道灾情的严峻和你们正在进行的积极赈济工作,以及……某些官员的不作为,这总可以吧?我有一些关于赵县长和青帮勾结的证据。”他压低声音,“是李正托我带给你的。”
林薇心中一动,接过顾言笙递过来的一个密封的信封。李正在上海果然没有停止调查。
“谢谢你,言笙。报道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详谈。”林薇收好信封,“你一路辛苦,先安顿下来吧。”
送走顾言笙,林薇打开信封。里面是李正通过刘探长等渠道查到的一些资料,包括赵县长在上海银行的秘密账户流水(与苏家控制下的皮包公司有多次不明资金往来),以及青帮在清江浦的几个秘密据点信息。
这些证据,虽然还不足以直接扳倒苏家,但足以将赵县长钉死,并进一步指向他背后的苏家。
然而,没等林薇仔细研究这些新线索,又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来人是苏婉清派来的心腹管家,态度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倨傲。他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和一封信。
“林委员,我家小姐听闻您在苏北辛苦,特命小人送来一些补品和点心,聊表心意。”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另外,小姐还有一封信,嘱托小人务必亲手交给您。”
林薇心中冷笑,打开信。信纸上,苏婉清用娟秀却带着一股狠戾的笔迹写道:
“林妹妹台鉴:闻妹妹在苏北屡建功勋,姐姐甚为‘欣慰’。然灾区险恶,龙蛇混杂,妹妹千金之躯,还需多加小心才是。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浑水,蹚得太深,恐有灭顶之灾。惊鸿哥哥虽能护你一时,却未必能护你一世。望妹妹好自为之,早日安然返沪。姐 婉清 笔。”
这封信,看似关心,实则通篇都是威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灭顶之灾”、“未必能护你一世”……苏婉清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她,如果再继续查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甚至暗示沈惊鸿也未必靠得住!
林薇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对那管家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的‘心意’我收到了。苏北的灾情,不劳她挂心。至于我何时返沪,自有主张。”
那管家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节,躬身退下了。
看着那管家的背影,林薇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苏婉清的威胁,反而更加坚定了她要彻查到底的决心。她不仅是为了灾民,为了公道,现在,更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她将李正送来的证据仔细收好,又将苏婉清那封威胁信的内容记在心里。这些,将来都会成为反击的武器。
傍晚时分,她独自一人走到江边,看着那艘已经被沈惊鸿的人彻底控制、并做了伪装处理的货轮,心中思绪万千。
化学武器的阴影,苏婉清的威胁,沈惊鸿的莫测,顾言笙的热情,韩栋的耿直,还有无数灾民期盼的眼神……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伸出手,感受着江面上吹来的、依旧带着寒意的风。
她知道,清江浦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在上海,在那些看不见的战线。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缩。
就在这时,一个通信兵匆匆跑来,递给她又一封电报。
是沈惊鸿再次发来的,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
“三日后,抵清江浦。”
他要亲自来了?
林薇握着电报纸,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心中波澜再起。
沈惊鸿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是局势已经紧张到他必须亲自出面?还是……他有什么话,要当面对自己说?
三日后,这苏北小城,注定又要迎来一场新的风波。而林薇与沈惊鸿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将在新的环境下,面临未知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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