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串起童心结,线绕指尖意绵长
晨露还沾在济世堂院外的枫枝上,太阳刚爬过树梢,把枫叶染得像燃着的小火焰。小丫攥着红绳和枫叶,从村西头的破草屋一路小跑过来,粗布鞋底沾了些泥土,却半点没耽误 —— 她天没亮就去了枫树林,踩着露水捡最红的枫叶,王婶说 “最红的枫叶里藏着枫溪的暖,戴在身上能记挂一辈子”,所以她蹲在树林里挑了半个时辰,把边缘有瑕疵的都捡出去,只留了三片像小巴掌似的、红得透亮的叶子。
回到草屋,她找出娘生前留下的蓝布帕子,铺在木桌上,把枫叶一片片摆好,又搬来家里唯一的木匣子压在上面 —— 那是娘装针线的匣子,现在里面只剩几根粗针和半卷红绳。她怕枫叶压不平,连晚饭都没敢挪匣子,夜里醒了两回,摸黑去摸匣子有没有歪,生怕叶子卷了边。
这天清晨,她揣着压得平整的枫叶和编好的红绳,跑向济世堂时,红绳在手里晃啊晃,枫叶被她小心地裹在蓝布帕子里,贴在胸口,像揣着颗滚烫的小太阳。
陈建国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整理草药名录,毛笔刚蘸了墨,要在柴胡的画像旁补写 “治风寒、解热毒” 的注解,就听见院门口传来 “噔噔噔” 的脚步声。抬头时,小丫已经跑到跟前,小手把蓝布帕子摊开,露出里面的红绳和枫叶,眼睛亮得像枫溪里的星星:“叔叔!俺给你做了个‘枫叶项链’!王婶教俺编的麻花结,说这样结实,俺练了好几遍才编好,你戴上试试!”
陈建国赶紧放下毛笔,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墨渍,蹲下身。小丫踮着脚,小手轻轻拎起红绳,怕勒到他,先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长度,才慢慢绕在陈建国颈间 —— 红绳上串着的三片枫叶,每片都被压得薄薄的,边缘用小剪刀修剪得整整齐齐,有片叶子原本缺了个小角,小丫特意用红绳缠了圈小穗子,像给枫叶戴了个小装饰。
“这是俺昨天在老枫树下捡的,” 小丫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枫叶,声音软乎乎的,“俺压了一晚上,用俺娘的针线匣子压的,没敢动一下,就怕它卷边。王婶说,戴着枫叶项链,就能把枫树林的暖带在身上,叔叔想家乡的时候,摸一摸枫叶,就像摸着枫溪的风,就不孤单了。”
陈建国的指尖抚过枫叶,叶脉的纹路硌在掌心,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小石子。他从没跟小丫说过想家,可这孩子却从他偶尔对着怀表发呆的沉默里、从他说起 “城里有高楼” 时的怅然里,悄悄记下了这份牵挂。眼眶忽然热了,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轻了些:“谢谢你,小丫。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比我以前在城里买的任何东西都珍贵。”
小丫听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露出两颗小虎牙。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又掏出片枫叶 —— 这片比项链上的还红,边缘用炭笔描了个小小的笑脸,笑脸旁边还画了片迷你枫叶,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这个给叔叔的儿子,” 她把枫叶递过去,小手有点紧张地攥着衣角,“俺听王婶说,叔叔有个儿子,跟俺差不多大。俺昨天问王婶‘城里的娃喜欢笑脸吗’,王婶说喜欢,俺就画了个笑脸,还加了片小枫叶,他要是喜欢,以后俺们就是朋友了,俺可以带他去捡枫叶,还能教他编红绳。”
陈建国接过枫叶,指尖能摸到炭笔的痕迹 —— 小丫肯定是描了好几遍,有些地方的炭粉都叠了层,笑脸的眼睛原本画歪了,擦了又画,留下淡淡的印子。他想起乐乐,儿子现在应该还在为成绩单的事跟他赌气,上次视频时,乐乐还把房门摔得震天响,要是乐乐能看见这片画着笑脸的枫叶,能听见小丫的话,会不会也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说 “爸,咱们去捡枫叶吧”?
他翻开草药名录,找了一页画着蒲公英的空白处,小心翼翼地把枫叶夹进去,又用指尖压了压,怕风把它吹走。然后拿起毛笔,在枫叶旁边写了行小字 “小丫赠乐乐 枫溪秋”,笔尖顿了顿,又加了个小小的枫叶符号 —— 就像小丫画的那样。“我一定替你把枫叶交给我儿子,” 他抬头看着小丫,眼神很认真,“等我回去,就告诉他,枫溪镇有个叫小丫的小姑娘,不仅送了他会笑的枫叶,还等着跟他一起捡枫叶、编红绳。”
小丫听见 “回去” 两个字,眼睛里的光忽然暗了暗,手指悄悄攥紧了红绳,指甲把绳结捏得有点变形。她想起王婶说过 “外乡人总有一天要回自己的家”,心里像被枫树叶轻轻扫了下,有点涩。可很快,她又抬起头,嘴角重新翘起来,拉着陈建国的手晃了晃:“那叔叔回去的时候,能带上俺吗?俺想看看叔叔说的‘会跑的铁盒子’,想看看城里的高楼,还想跟叔叔的儿子一起在枫树林里放风筝 —— 俺还没放过风筝呢。”
陈建国的心猛地一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更不知道怎么跟小丫解释 “时空裂缝”“两个世界” 这些她听不懂的话。他只能伸出手,摸了摸小丫的羊角辫,辫子上还沾着片小枫叶,是早上跑的时候沾上的。“等小丫长大了,要是还想出去看看,叔叔就带你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承诺的重量,“到时候,叔叔带你坐‘会跑的铁盒子’,带你看高楼,还带你和乐乐一起去捡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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