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未至,日头却已带了毒意,火辣辣地炙烤着河滩地。那七块分了肥差的粟田,苗情已见出高低。施了草灰混粪的乙贰号,苗秆明显粗壮些,绿得也更深沉;而撒了骨粉的丙叁号,苗叶竟隐隐透出一种异样的油亮。唯独甲壹号,那泼了纯粪的,苗子虽绿,却显出一种虚浮的肥嫩。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日日钉在田埂上,深陷的眼窝里那层审慎愈发厚重,几乎要与眼底的青黑融为一体。溃烂的右手腕在湿热天气下愈发难受,白棉布边缘总是洇湿一片,散发出不易察觉的腥气。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她便踏着露水来到田边。还未走近,心便猛地一沉。
田垄里,不再是昨日那片悄然滋长的静谧绿意。
“扑棱棱——” 一阵极其突兀、令人心悸的翅膀拍打声猝然炸响! 十几只灰褐色的麻雀如同鬼魅般从甲壹号的田垄里惊起!它们并不远飞,只是在低空盘旋半圈,便又极其嚣张地落回不远处乙贰号的田埂上,歪着小小的头颅,用黑豆似的眼睛机警地窥探着。
看! 甲壹号田里,几株最为肥嫩的粟苗顶端,已然被啄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秆子,断口处淌着清亮的汁液,在晨光下如同绝望的泪滴。
雀——啄——!!!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绷紧,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她几乎是扑到田边,枯槁的手指极其凶狠地捏起一片被啄烂的残叶。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丙叁号田里,一株油亮粟苗的叶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风吹! 她猛地俯身,几乎将脸贴到泥地上。溃烂的右手不顾疼痛,极其粗暴地拨开那株粟苗的叶片。
看! 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细——小——如——针——尖——的……翠——绿——小——虫——!!! 它们正极其贪婪地……啃——噬——着……叶——肉——!!! 留下……一道道……透明——的……啃——食——痕——迹——!!! 更有一两只肥硕的,已然将半片叶子啃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透明表皮!
虫——啃——!!!
雀啄虫啃!双患齐至!!!
“呃……”一声极其压抑、如同被滚烫烙铁堵住喉咙的嘶鸣,从李青禾紧咬的牙关间挤出!巨大的绝望混合着一种被戏弄的暴怒,如同毒火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她枯槁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防了肥,防不了雀!防了雀,防不住虫!这地,竟是不让人活了?!
“扎——!!!” 一个嘶哑到极致、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困兽般疯狂的字眼,狠狠砸在田埂上!她猛地转身,冲向院墙根下那堆平日里用来絮冬衣的破布烂絮。
“扎什么?禾丫头?”张寡妇揉着惺忪睡眼挪出院子,被李青禾眼中的血红吓得一哆嗦。
“草——人——!!!”李青禾的声音如同砂轮打磨骨头,她极其粗暴地扯过几根枯竹,用麻绳死死捆扎出一个人形骨架,然后抓起那些颜色最刺眼、最破旧的红布蓝布,不顾一切地往骨架上缠绕、撕扯、捆绑!动作狂暴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注到这个即将立在地里的假人身上!
片刻功夫,一个歪歪扭扭、色彩刺目、如同瘆人恶鬼般的彩布人,被极其凶狠地……插——进——了——甲壹号田的中央!!!
风起,那彩布人空荡荡的袖管和破烂的布条疯狂舞动,发出“噗啦啦”的怪响。
盘旋的麻雀果然被惊起,慌乱的叫声响成一片。
李青禾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虚脱般的狠厉。有用!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些狡猾的飞贼便似乎察觉到了这“恶鬼”的虚张声势。它们先是落在更远的田埂上观望,继而试探性地蹦跳靠近,最后,竟有一只胆大的,直接落在了那彩布人摇晃的“手臂”上,歪头啄食着上面粘连的几颗草籽!
完了…… 李青禾刚松懈下去的心瞬间沉入冰底。那点虚脱的狠厉如同被戳破的水泡,消失得无影无踪。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巨大的无力和一片死寂的绝望。
就在此时。
“呵……”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吹散的……气——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笑——意——……猝然……从……身——后——的……塘——埂——方——向——……飘——来——!!!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缩!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沈明远!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不知何时又立在了那里。依旧是那身沾泥的粗布短褂,赤脚踩着田埂的湿泥。黝黑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近乎……揶——揄——的……微——光——?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个——……近乎……不——可——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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