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那幅写着“清白滋味”的墨宝,被沈微婉如同迎请神位般,从装裱匠处请回了“安食铺”。它静静地躺在柜台之上,覆盖着那块干净的厚布,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无形中改变了整个店铺的气场。沈微婉每次经过,目光都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心头那份激动与郑重,久久未能平复。
然而,将如此珍贵的字轴直接悬挂在店内,她总觉得还有些不妥。店铺人来人往,难免有油烟水汽,时日久了,恐会污损了夫子的墨宝。再者,这字的意义,不应只局限于店内方寸之地,它更应该成为一种宣告,一种烙印,让每一个路过、乃至只是远远望见“安食铺”的人,都能知晓这家店的立身之本。
她想要一块匾。一块能将“清白滋味”四个字刻上去,端端正正挂在店门最显眼处的木匾。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找镇上的匠人?自然可以。但沈微婉几乎毫不犹豫地,首先想到了沈默。那个沉默寡言,却有着一双巧手,数次在她危难时悄然出现的男人。似乎只有经他之手打造出来的匾额,才配得上这四个字的份量,才与她这小店的气韵最为相合。
这日傍晚,趁着沈默来店里买腌菜(自那日送了一罐后,他偶尔会来买些,沈微婉心知这是他另一种形式的照拂),店里客人稀少,沈微婉鼓足勇气,将他请到一旁。
“沈大哥,”她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着柜台上的字轴,“陈夫子……赠了这幅字给我。我……我想把它刻成匾,挂在店门口。”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默,眼中带着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不知……能否劳烦沈大哥,帮我做一块匾?工钱料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默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卷轴上。他走过去,轻轻掀开厚布一角,看到了“清白滋味”四个字和陈夫子的落款。他的眼神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赞赏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抚摸了一下那装裱精致的绫边,然后看向沈微婉,什么也没问,只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沈微婉悬着的心瞬间落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多谢沈大哥!料子……你看用什么木料好?不用太好,结实耐用的就成。”她生怕沈默破费。
沈默沉吟片刻,道:“楸木吧,木质细,不易变形,耐风化。”
接下来的几天,沈默便为这块匾忙碌起来。他没有在店里动手,而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材质上乘、厚度适中的楸木板,在他那僻静的小院里开工。沈微婉不好时时去打扰,只是偶尔让安儿送些热水吃食过去。但从安儿回来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她知道沈默做得极其用心。
他先是仔细打磨木板,直到表面光滑如镜,纹理清晰可见。然后,他并没有立刻动刀雕刻,而是找来纸张,将“清白滋味”四个字仔细地拓印下来,反复比对,调整大小和布局,确保在匾额上呈现出最佳的效果。他甚至特意去观察了陈夫子其他题字的笔锋韵味,力求刻出来的字不失原作风骨。
动刀那日,沈微婉远远地站在院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刻刀声。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力量感,仿佛不是在雕刻木头,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几天后,沈默来了。他肩上扛着那块已经完工、用干净粗布覆盖着的匾额。
“好了。”他将匾额小心地靠在店门旁的墙上。
沈微婉和李嫂连忙上前,怀着激动的心情,轻轻掀开了粗布。
霎时间,周围的光线仿佛都亮了几分。
一块古朴大方的木匾呈现在眼前。楸木的本色浅黄温润,打磨得极为光滑,木纹如水波般自然流淌。匾额四周是沈默用刻刀勾勒出的简单大方的回纹边饰,既不喧宾夺主,又增添了庄重感。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正中央那四个深刻而清晰的大字——“清白滋味”。
沈默的刻工精湛绝伦!他不仅完美地再现了陈夫子原字的间架结构和笔力神韵,更利用刻刀的深浅变化,赋予了字体一种独特的立体感和生命力。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力量,“清”字的三点水灵动欲滴,“白”字的一撇如刀削斧劈,“滋”字的牵丝连带流畅自然,“味”字的那一点沉稳厚重。阳光照在上面,光影错落,使得这四个字看上去仿佛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从木头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带着一种沉静而磅礴的气势。
“这……这太……”李嫂看得目瞪口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沈微婉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带着新刻木头清香的字体,感受着那凹凸有致的触感,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这不仅仅是一块匾,这是一件艺术品,是沈默用他的心血和技艺,为“清白滋味”这四个字打造的最坚固、最永恒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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