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铜钥匙贴身揣着,那张盖着红印的租赁凭证更是被沈微婉用油纸包了又包,藏在最贴身的口袋里,仿佛揣着一团温暖的火种,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忐忑。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最后的零散货物,准备明日就正式入驻那个属于她的、能遮风挡雨的小小摊位,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味道。
然而,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尤其是在这利益交织、寸土必争的市井之地,旁人的崛起,往往映照出的便是自己的落魄。
沈微婉新租的固定摊位,位于集市东头一条窄巷的入口拐角,位置确实不错。而对门,正对着的,恰好是一个卖杂货的摊子。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人称王二婶。
王二婶在这集市上摆摊有些年头了,卖些针头线脑、劣质胭脂水粉、小孩玩的拨浪鼓、还有时令不好的零碎瓜果,种类杂而不精,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勉强糊口。她这人,长得倒还算周正,就是眉眼间总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刻薄相,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似的。平日里就爱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见人生意好些,那话里话外就忍不住冒酸水。
沈微婉刚来集市摆摊卖腌菜时,王二婶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一个拖着残腿、带着拖油瓶的穷酸外乡寡妇,卖点不上台面的咸菜,能有什么出息?不过是这集市最底层挣扎的蝼蚁罢了,甚至不如她这卖杂货的体面。
后来,见沈微婉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甚至还卖起了热窝头,王二婶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偶尔阴阳怪气地跟旁人说两句:“哼,穷讲究!咸菜还能卖出花来?不定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提味呢!”但也仅限于此。
可如今,眼见着这个她从来瞧不上的“外来弃妇”,不仅生意越来越红火,弄出个什么“紫苏腌菜”的名堂引得人争相购买,居然还敢掏出巨款,租下了老周那个固定摊位!
那可是固定摊位啊!一个月二百文!她王二婶在这风吹日晒了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敢想过!那得是多大的进项才撑得起?
嫉妒,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探出,然后猛地缠绕收紧!
尤其是当沈微婉开始忙碌地收拾新摊位时,那种嫉妒更是化为了实质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
她看着沈微婉将那粗糙却结实的泥炉和蒸笼搬进棚子下,看着那些擦得干干净净的腌菜罐被整齐地码放在木台上,看着那块写着“微婉家紫苏腌菜”的破木牌被郑重地挂起来,甚至看着那个小崽子都能在棚子底下安稳地玩耍,不用再担心日晒雨淋……
再对比自己这依旧暴露在烈日下、堆满杂乱货物、半天也难得有一个顾客光临的破摊子!
王二婶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得她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
一个瘸子!一个寡妇!一个带着野种的外乡人!
凭什么就能越过越好?凭什么就能租得起固定摊?凭什么那些苦力、那些婆娘都围着她的摊子转?
那紫苏腌菜能有多好吃?定是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说不定就是靠那张故作可怜的脸勾引了管事的,便宜租到的摊位!要么就是那腌菜的方子来得不干净!
恶毒的猜测如同肮脏的泡沫,在她心中翻涌不息。
她死死盯着对门忙得额头冒汗、却眉眼间带着前所未有光彩的沈微婉,那眼神,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几个洞来。嘴角向下撇得更加厉害,几乎能挂住油瓶。
有相熟的摊主路过,随口打趣道:“二婶,这下有邻居了啊!看沈娘子这架势,生意要更红火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王二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红火?哼!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谁知道那腌菜里加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出毛病来就好看了!租个摊位就了不起了?还不是穷显摆!这位置风水不好,老周就是摆了才回老家的!看着吧,有她哭的时候!”
那恶毒的语气和刻薄的言辞,让打趣的摊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溜走了。
王二婶却觉得还不解气。她越看对门那井然有序、充满生机的样子就越觉得刺眼。那棚子仿佛不是在遮风挡雨,而是在公然嘲笑她的无能和平庸。
她想起自己守在这杂货摊前,日复一日,赚着那几个可怜的铜板,丈夫没本事,儿子也不争气,日子过得紧巴巴,看不到半点希望。而这个她最瞧不上的女人,却一步步爬到了她头上,拥有了她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一种想要做点什么、给对门那个“得意忘形”的寡妇添点堵、让她也尝尝倒霉滋味的强烈欲望,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了她的心。
她眯着眼睛,目光阴冷地在沈微婉的摊子上逡巡,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恶毒的念头:
去管事的那里嚼舌根?说她卫生不行?说她偷税漏税?
还是散播谣言,说她的腌菜吃了拉肚子?说她的钱来路不正?
或者……更直接一点?趁她不注意,往她的腌菜罐里扔点脏东西?
一个个阴暗的念头闪过,王二婶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对门,沈微婉正踮着脚,努力擦拭着棚顶的灰尘,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全然不知,一双因嫉妒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酝酿着一场无端的风雨。
固定的摊位带来了安定,却也仿佛将她更清晰地暴露在了某些不善的目光之下。这寸土之争的市井,从来都不只有勤劳就能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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