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三日，黎明在炮火中降临曼德勒。昨日的雨水已经停歇，但空气中的硝烟味更加浓重。林文澜在天亮前巡视了各段城墙，亲眼目睹士兵们在破损的工事后严阵以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但眼神中的坚定丝毫未减。
"日军在凌晨调动频繁。"周志宏指着地图上新标注的箭头，"第33师团主力集中在城东，看来今天的主攻方向已经明确。"
林文澜的目光落在城东那片开阔地："命令第1军，无论如何要守住城东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那里是我们炮兵观察所的眼睛，失去它，我们就成了瞎子。"
城东：血色黎明
清晨六时，日军的炮火准备比昨日更加猛烈。炮弹如同犁地般将城外阵地反复耕耘。第1师师长刘远山在指挥所内感受着大地的震动，沙土从工事的顶棚簌簌落下。
"观察所报告，日军坦克数量比昨日增加一倍，还有装甲运兵车。"通讯兵的声音带着紧张。
刘远山深吸一口气："告诉各团，放坦克过去，集中火力打步兵。我们的反坦克武器不多了，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在第一道防线上，第1团团长张彪亲自操作一挺重机枪。当日军步兵进入射程，他扣动扳机，子弹如同镰刀般扫倒成片的日军。但日军的坦克炮火很快还以颜色，机枪阵地接连被摧毁。
"团长，右翼三连阵地失守！"传令兵满身是血地跑来报告。
张彪探头望去，只见日军太阳旗已经在右翼阵地上飘扬。他立即抓起一支冲锋枪："警卫排，跟我来！"
在弹坑密布的开阔地上，张彪率领三十多名士兵发起反冲击。他们利用弹坑作为掩护，一步步接近失守的阵地。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弧线，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
"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张彪第一个跃入日军战壕，冲锋枪喷出复仇的火舌。
经过二十分钟的惨烈搏杀，右翼阵地终于被夺回。但张彪清点人数时，发现跟他一起冲锋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十人。
城南：铁与火的考验
在城南，第2军军长何建明面临着一个艰难抉择。日军第55师团采用了一种新的战术——驱赶平民在前，军队在后。
"军座，怎么办？"第5团团长周大海在电话中焦急请示，"前面都是老百姓！"
何建明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即猛地睁开："对准日军射击！注意避开平民！通知特种作战师，想办法从侧翼解救百姓。"
这个决定让守军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境地。日军躲在平民身后疯狂扫射，许多士兵因为犹豫而白白牺牲。
在一条干涸的河床阵地上，第6团团长王近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命令狙击手专门瞄准日军军官和机枪手，同时组织士兵用缅甸语向平民喊话，指引他们向安全地带疏散。
"打他们的指挥官！"王近山亲自操起一支春田式狙击步枪，瞄准一个正在挥舞军刀的日军大尉。
枪响人倒。日军队伍出现短暂混乱，平民趁机四散奔逃。守军火力全开，终于遏制了这次进攻。
但代价是惨重的。王近山在转移狙击位置时，被日军迫击炮弹击中，壮烈殉国。
城西：智勇对决
城西的战斗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日军第18师团采取小股多路的渗透战术，不断试探防线的薄弱环节。
第3军军长王小虎决定将计就计。他命令部队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日军深入，然后集中火力歼灭。
在一处废弃的采石场，第9团团长郑军成功地实施了这个战术。他让出一个看似重要的制高点，当日军一个中队兴高采烈地占领时，预先布置好的炮兵和机枪火力同时开火。
"开火！"郑军一声令下，采石场瞬间变成死亡陷阱。日军在开阔地上无处可躲，成片倒下。侥幸存活的日军躲进矿洞，但守军随即用火焰喷射器进行清剿。
浓烟和惨叫声从矿洞中传出，这场伏击战以日军的全军覆没告终。
然而，日军很快报复。下午二时，他们调动重炮对采石场阵地进行毁灭性轰击。郑军在指挥部队转移时，被弹片击中腹部。
"团长！"士兵们要抬他后送。
郑军推开士兵的手："我走不了了...你们继续战斗...告诉军座，郑军没有丢第9团的脸..."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永远闭上了眼睛。
黄昏：艰难抉择
夜幕降临时，林文澜收到了各军的伤亡报告。次日战斗的损失比首日更加惨重：伤亡四千余人，弹药储备只剩下不到四成。
更令人担忧的是，外围阵地已经支离破碎，继续坚守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美军今天的空投情况如何？"林文澜问。
周志宏摇头："只有三成补给成功送达。日军加强了防空火力，运输机不得不高空投掷，精度很差。"
林文澜走到窗前，望着城中闪烁的灯火。他知道，是时候作出那个痛苦的决定了。
"命令各部，今夜开始撤入城内。我们要在曼德勒的街巷中与日军决战。"
他特别叮嘱："撤退要有序，工兵旅负责断后，在撤退路线上大量布设地雷和诡雷。不能让日军轻松跟进。"
当命令传达到前线时，许多军官表示不理解。第1师师长刘远山直接打电话到指挥部："军座，我们还能守！弟兄们愿意与阵地共存亡！"
林文澜沉痛地回答："我要的是你们活下来，在更有利的地形上消灭敌人。执行命令！"
当夜，曼德勒守军开始有序撤入城内。士兵们抬着伤员，带着尽可能多的弹药，默默离开他们曾经浴血奋战的阵地。
工兵旅在孙明的指挥下，在各个要害位置埋设地雷，在建筑内设置爆炸装置。他们要让日军为每一步前进付出代价。
林文澜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日军营地的篝火。他知道，从明天开始，战争将进入更加残酷的阶段——巷战。曼德勒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将变成战场。
"告诉战士们，"他对周志宏说，"曼德勒将成为日军的坟墓。"
夜空无星，仿佛也不忍目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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