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的沉寂,将黑狼部王庭染上一层耀眼的金辉。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压抑而紧张的气息。祭坛风波与公主帐中丑闻,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撼动着整个部族的神经。
通往可汗金帐的道路两旁,肃立着比平日多出数倍的王庭侍卫。他们身着锃亮的银甲,手持长戟,面色肃穆,眼神锐利如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威压。所有族人都远远避开,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投向那座最为宏伟的帐篷。
萧澈与沈清歌在巴图王子的引领下,穿过这片肃杀的氛围,走向金帐。
萧澈已换上一身崭新的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沉静,唯有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冰冷,昭示着昨夜经历的凶险。沈清歌跟在他身侧,依旧穿着那身银红金绣的“共生”礼袍,发髻一丝不苟,神色平静从容,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救治与清晨那旖旎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指尖微微的冰凉,与心底那根被悄然拨动的、尚未平复的弦。
巴图王子走在最前,银甲叶片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色凝重,浅褐色的眼眸中交织着羞愧、愤怒与一丝不安。
来到金帐前,厚重的、绣着咆哮狼首图腾的毡帘被两名侍卫无声地掀开。
霎时间,一股庄严肃穆、带着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汗的金帐,远比寻常帐篷阔大恢弘,足以容纳数百人议事。帐顶高耸,由巨大的、雕刻着繁复云纹与狼形图腾的金色木柱支撑。地面完全被厚实柔软的雪狼皮地毯覆盖,从门口一直铺到最深处的高台王座之下,踏上去悄无声息。
帐壁四周,悬挂着历代可汗的画像与象征部落荣耀的古老战旗、兽骨与兵器。数十盏巨大的银制灯盏错落有致地悬挂在帐顶与柱上,灯盏中燃烧着上好的松脂块,散发出清冽而庄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压下了所有杂味。
帐内光线明亮而威严,却静得可怕。
可汗端坐于帐内最深处、高出地面数尺的虎皮王座之上。他今日并未穿戴全套祭服,而是一身深紫色的、绣着暗金狼纹的常服,但依旧威仪十足。花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灰蓝色的眼眸如同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紧握着一柄象征至高权力的狼头骨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王座下方,左右两侧,肃立着黑狼部所有核心的长老与重臣。他们个个面色沉凝,眼神复杂,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帐中央——那里,正跪着一个人。
正是阿古拉公主。
她依旧穿着那身凌乱的翠绿色骑射服,袍角甚至沾着些许挣扎时沾染的尘土与草屑,发辫散乱,金铃无声地垂落。她跪在冰冷的狼皮地毯上,深深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全然不见了往日那般骄纵飞扬,像一只被拔去了利爪尖牙的幼兽,显得格外狼狈与脆弱。
整个金帐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唯有松脂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萧澈与沈清歌的到来,打破了这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阿古拉身上移开,聚焦到他们二人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探究、歉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巴图王子率先抚胸行礼:“父汗,靖王殿下与沈小姐到了。”
萧澈面色平静,微微颔首:“可汗。”沈清歌亦随之行礼,姿态从容。
可汗巴特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萧澈那恢复沉静却难掩一丝倦色的脸上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怒,有羞愧,有歉意,更有一丝后怕与庆幸。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刻意放缓了语速,流露出明显的歉意:
“靖王殿下,沈小姐。”他的目光扫过萧澈,最终落在沈清歌身上,“二位受惊了。昨夜之事,皆因本王教女无方,让小女阿古拉任性妄为,惊扰了贵客,更是犯下了难以饶恕的过错!本王……深感愧疚,在此,向二位致歉。”
这番话,从一位部落可汗口中说出,分量极重。帐内所有长老的神色都更加肃穆。
可汗顿了顿,目光骤然转向跪在中央的阿古拉,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雷霆炸响:
“阿古拉!你还不知罪?!还不快向靖王殿下与沈小姐磕头赔罪!”
这一声怒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阿古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的骄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屈辱、不甘与倔强的复杂神情。眼眶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硬撑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她的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面色冷峻的萧澈,接触到他那冰冷无波的眼神时,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最后,落在了他身旁神色平静的沈清歌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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