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陷入了僵局。巨大的财政缺口如同冰冷的现实，横亘在重建信任的道路上。阳光下的会议室，气氛却如同冰窖。
特殊加护病房。
王磊的呼吸有些急促，覆盖眼盾的右眼疲惫地阖上了一半。刚才的努力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护士用温热的湿棉签小心地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国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三级警监警徽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病床上那个残破却倔强的身影。
方同舟向他微微颔首。李国华这才放轻脚步走进来，在床边站定。他刻意站得离王磊稍近一些，让自己的身影轮廓清晰地落入王磊那模糊的视野中。
“王磊，”李国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警察的威严和沉稳，“是我，李国华。”
病床上，王磊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那疲惫的眼睑猛地再次努力地掀开！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模糊的光影中捕捉那个深蓝色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喉咙里发出一串模糊的“嗬…嗬…李…李…”声，带着一种急切和…询问？
李国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读懂了那份急切。他俯下身，凑近王磊那只努力倾听的耳朵，声音清晰而坚定：
“案子…在深挖…徐长林…张宏斌…他们手下那些爪牙…一个都没跑掉…正在审讯…深挖余罪…”
“孙启明…赵明远…他们被关押在省城…由中纪委和最高检直接负责…审讯…很严密…他们…跑不了…也翻不了天！”
“还有…”李国华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告慰英灵的力量，“陈忠良同志…组织上已经正式追认他为革命烈士…他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抚恤和照顾…”
王磊那只被方同舟握着的手，猛地用力反握了一下！虽然力道依旧微弱，却传递出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激动和释然！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那浑浊的眼球边缘，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湿润光泽闪过。
李国华直起身，看着王磊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更深的坚毅取代：“你放心…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有我们…有方书记…天…塌不下来！”
就在这时，李国华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眉头微蹙，对方同舟示意了一下，走到病房外角落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干警急促的声音：“李局！长林矿业那边出事了！部分职工听信谣言，说安置费要大幅缩水，甚至可能拿不到钱！现在聚集在厂区门口，情绪激动！郝市长带人赶过去了，但现场人越来越多，情况有点失控！”
李国华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果然来了！风暴后的余震！他沉声道：“知道了！通知特警支队，立刻集结待命！但没我命令，不准靠近厂区！我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快步走回病房，压低声音对方同舟快速汇报了情况。
方同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异常冷峻。他看了一眼病床上似乎因疲惫而再次陷入半昏睡状态的王磊，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去处理。”方同舟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原则就一条：工人兄弟们的合理诉求，必须解决！承诺的保障，一分不少！但任何借机煽动闹事、破坏秩序的，依法严惩！绝不能让刚刚稳定的局面，再起波澜！”
“明白！”李国华重重点头，眼中寒光凛冽，转身大步离去，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
方同舟的目光重新落回王磊身上。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俯下身，凑近王磊那只听力尚可的耳朵，声音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安抚力量，却又无比沉重：
“听到了吗…外面…有点小风波…有人…不想让我们消停…不想让工人们…安稳拿到应得的钱…”
“别担心…李局长…去了…郝市长…也在…”
“乌云…总会有的…但长山的天…已经亮了…这点风…吹不灭…你点起来的…那道光…”
病床上，王磊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眼睑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在缝隙中茫然地转动着，仿佛在努力理解着方同舟话语中那沉重的信息。那只被老人握着的手，传递过来的，不再是激动，而是一种深沉的、无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苏醒后的世界，投映在他模糊视野中的轮廓，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复杂。那缕穿透深渊的光，照亮前路的同时，也清晰地映出了路上尚未清除的荆棘与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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