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魔殿内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呻吟、低低的啜泣,以及收敛遗骸时沉重的脚步声。晨光熹微,穿透破碎的穹顶与消散的结界,斜斜地洒落,照亮了满地的狼藉与凝固的血污,也照亮了每一张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带着一丝解脱的脸庞。
玄慈方丈强压下寺毁人亡的悲怆,宣了一声佛号,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阿弥陀佛。魔劫已消,然我佛门净地,亦是百废待兴。诸位同道、义士,连日鏖战,皆已力竭伤重。少林虽残破,尚存屋舍可容诸位暂歇疗伤。”
乔峰率先抱拳,声如洪钟却难掩沙哑:“方丈大师盛情,乔某代丐帮兄弟谢过。然帮中弟子散于寺外各处,多有伤亡,需我等速去收拢安抚。此间事了,不便久留叨扰。”他目光扫过同样伤痕累累的丐帮长老和幸存的精锐弟子,众人眼中都流露出归心似箭的迫切。
阳顶天圣火令上的火焰已完全内敛,他沉声道:“方丈大师,乔帮主所言极是。魔头虽灭,然引魂魔晶碎片散落四方,遗祸无穷。我需即刻返回光明顶,开启圣火熔炉,尽快将我等沿途收集及少林封存的碎片投入其中炼化,以防邪气再生,蛊惑人心。”他手中托着一个由特殊材质缝制的袋子,里面隐隐透出不安分的紫黑光芒,正是方才众人合力收集的部分魔晶碎块。
冲虚道长微微颔首:“贫道亦需速回武当,禀明掌教师兄此间详情。重设伏魔碑封印,非一日之功,需佛道两家细细推演,择吉日良辰,汇聚天地正气方可。届时,还请方丈与师太遣人共商。”他看向灭绝师太,后者虽面色苍白,倚天剑拄地支撑,但眼神依旧凌厉,点头应允:“峨眉自当全力相助。”
“少林遭此大劫,重建亦是浩大工程。”玄慈看向殿外残垣断壁,语气沉重,“老衲还需整顿寺务,超度亡魂,安顿伤者,更要严审叛逆,给天下一个交代。”他目光如电,扫过被牢牢捆缚、面如死灰的九五至尊、权倾朝野等人,语气冰冷:“悔悟洞,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静待武林公议!”
幸存者联盟的残部汇聚在朱建军身边。磐石、铁骨在弟子搀扶下勉强站立;钱多多捂着肋下,脸色发青;盖世英雄一条手臂无力垂着;风云人物★林和风语者相互依靠,气息不稳。人人带伤,个个疲惫,队伍人数锐减,空出的位置无声诉说着惨烈的牺牲。
朱建军在云锦和刺青微微的搀扶下,艰难地挺直了脊梁。他脸色惨白如纸,胸口衣襟被鲜血浸透了大片,内伤极重,北冥真气几近枯竭。唯有那双深邃的紫眸,尽管残留着刻骨的悲痛(目光偶尔会失焦地望向魔晶碎裂、丁海棠残魂消散的虚空),却已重新凝聚起一种磐石般的坚毅。他紧紧握着手中那枚失去光华、触感冰冷的同心结空壳,仿佛那是支撑他站立的最后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撕裂般的心痛,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响起:“玄慈大师,乔帮主,阳教主,冲虚道长,师太……此役,正道同心,方克魔劫。联盟幸存的兄弟,亦需尽快返回各处据点休整,救治伤员,抚恤烈属,重整旗鼓。江湖虽暂得喘息,然暗流未息,我等……后会有期!”他抱拳,动作牵动伤势,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被云锦心疼地用丝帕轻轻拭去。
众人纷纷郑重抱拳回礼。这一礼,是对并肩浴血战友的敬重,也是对这位在绝境中带领他们,并付出惨痛代价的年轻盟主的认可。
“朱盟主保重!”
“诸位保重!”
“后会有期!”
告别之声,在空旷的锁魔殿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也带着各自肩负的重任。
朱建军转向自己的残部,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却布满伤痕和疲惫的面孔,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磐石,铁骨,钱多多,盖世,风云,风语……还有所有活下来的兄弟姊妹……我们,回家!”
“回家!”低沉的回应响起,带着深深的渴望和一丝悲壮。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朱建军拒绝了担架,坚持在云锦和刺青微微的搀扶下行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伤口的剧痛和心口的空洞感交织在一起。当他行至殿门时,恰好看到被两名丐帮弟子押解着经过的朱子成。
朱子成失魂落魄,头发散乱,锦衣破碎,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然而,就在与朱建军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朱建军眼中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朱子成感到窒息和绝望。他看到了朱建军紧握的同心结,看到了他衣襟上刺目的血,看到了他身边两位女子眼中的关切与悲伤。
“军哥……”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朱子成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随即,他像是被自己的声音烫到,猛地低下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任由丐帮弟子将他拖走,留下一个佝偻绝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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