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的夜空,被一种不祥的、仿佛永恒不变的铅灰色云层笼罩,大雪依旧不知疲倦地洒落,将Amadea号洁白的甲板和栏杆覆盖上一层不断增厚的冰冷白衣。时间悄然滑过凌晨12点,丧尸末日后的第一百一十一天,新的一天并未带来新的希望,反而像是在昨日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船内温暖如春,与外界冰封地狱形成鲜明对比,但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刺骨寒意。
沙龙区内,柔和的灯光试图营造一丝安宁。陆明锐看着蜷缩在沙发上、小口吃着巧克力、浑然不知世间悲苦的萧兔兔,心中那份因目睹极致黑暗而翻涌的负面情绪,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柔软所取代。他走过去,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萧兔兔柔软顺滑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是啊,他在心中对自己说,无论外界如何残酷,无论他看到了怎样的人间惨剧,都不应该将那种不自觉的比较和隐隐的不公感投射到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身上。萧兔兔是萧兔兔,别人是别人。每个人的命运轨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同,被时代、环境、家庭和无数的偶然因素所塑造。强行将不同境遇的人生放在一起比较,除了徒增痛苦和扭曲心态,毫无意义。
况且,他清楚地知道,萧兔兔这份看似“不公”的安逸与纯真,并非凭空而来,也绝非坚不可摧。她美丽得如同精灵般的容颜,在这道德沦丧的末世,如果没有母亲萧语微近乎偏执的周密保护和团队不惜代价的守护,其可能遭遇的厄运,恐怕比死亡更加不堪。亚喀巴那个“拔衣老爷”贪婪而淫邪的目光,以及当时那千钧一发的危机,至今想起仍让他心有余悸。能够保护住这样一份美好,使其不被污浊吞噬,本身不就是他们挣扎求存、奋力搏杀的意义之一吗?
“陆哥哥。”萧兔兔感受到他手掌的温暖,抬起头,乖巧地叫了一声,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倒映着沙龙区温暖的灯光,不掺一丝杂质。
“哎!”陆明锐应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加轻柔。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那份因血腥和绝望而冻结的坚冰,似乎被这声呼唤融化了一角。有些时候,当你的眼睛看惯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反而会更加珍视眼前触手可及的美好与纯净。萧兔兔的存在,她那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惊人的美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确实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治愈心灵的力量。他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或许明天,可以带她去医疗室看看陈大发?这孩子身上那种未经污染的生命力,或许能像一束微光,穿透大发心中那厚重的阴霾,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暖意。
然而,当他从沙龙区那看似温馨的氛围中走出来,独自步入走廊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时,那强行被压抑的、来自槟城的恐怖记忆,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嗜血野兽,再次凶猛地扑了上来。
陆明锐的脚步变得虚浮,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死死地按住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沉又闷,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的另一只手则不受控制地、烦躁地反复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力道之大,几乎要连根拔起。脑海中,如同开启了地狱的放映机,不受控制地、一帧一帧地循环播放着水上乐园里的景象——
林小满被放置在案板上,那双只剩下空洞与痛苦的眼睛;她腰部以下那触目惊心的、只剩下森森白骨的空荡;陈大发抱着用白布包裹的妻子时,那如同瞬间老去、灵魂被抽空的麻木与死寂;尼克浑身浴血、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火焰的狂暴;苏澜强忍着不适、却依旧坚定执行任务的苍白脸庞;甚至……还有他自己沾满污泥和看不见血迹的双手,那仿佛永远也洗不掉的、粘稠的罪恶感与无力感……
这些画面交织、重叠、放大,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反复碾压着他的神经。每个人都血淋淋的,包括他自己。他仿佛能闻到那混合着血腥、腐败和绝望的气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案板和冻土的触感。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缓缓滑坐到地上。他知道,这些大部分是他过度应激后产生的臆想和幻觉,是大脑无法处理过于强烈的负面信息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或者说,是机制失效的表现)。但是,知道归知道,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愤怒、悲伤和恶心,却是真实无比地折磨着他。
他深深地意识到,在末日里生存,看得越多,经历的残酷越多,对精神的损耗就越大。这不像肉体的伤口,可以缝合、上药、等待愈合。精神的创伤是无形无质的,它悄无声息地渗透、腐蚀,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支撑和积极的精神“养分”来补充和修复,早晚有一天,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要么彻底疯狂,要么变成一具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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