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绣楼内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议论那日天师到来又离去、小姐与天师双双昏厥的诡谲事件,只按吩咐小心伺候着。
赵珩世子来得更勤了些,虽不再提驱邪之事,但每次探望时那探究的目光,却比以往更加深沉锐利,仿佛要将榻上那昏睡的人儿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竹剑天师早已苏醒,在客院中闭关体悟那部《飞叶诀》,气息一日比一日凝练锋锐,对那日神秘老道和《万水流涌》之事讳莫如深,只叮嘱孔府之人好生照料孔婉,言其苏醒后或有蜕变。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某种“正常”的轨道回归。
唯有孔明轩,这位在朝堂之上能言善辩、处事圆滑的吏部侍郎,几日之间,鬓角竟悄然爬满了霜色。他常常独自一人,呆坐在书房里,或是站在女儿闺院外的月亮门下,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眼神空洞,仿佛一尊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石雕。
他无法相信。
即便那日“孔婉”亲口承认,即便竹剑天师事后隐晦地向他解释了“魂魄易位”、“肉身虽存,神魂已非”的可能,即便他亲眼见过女儿眼中那不属于婉儿的冰冷与暴戾……
可他依旧无法相信,他那乖巧懂事、会软软唤他“爹爹”、会在他下朝时捧着新学的点心眼巴巴等在厅前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那具身体里,装着女儿所有的记忆,有着女儿熟悉的眉眼,流淌着与他血脉相连的血液。怎么会就不是他的婉儿了呢?
他记得婉儿幼时体弱,寒冬腊月里咳嗽不止,他抱着她整夜不眠,用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感受那微弱的呼吸;记得她第一次写字,歪歪扭扭地写下“父”字,仰着沾了墨迹的小脸求他夸奖;记得她及笄礼上,身着华服,羞涩又期待地看向他和夫人……
这些记忆如此鲜活,如此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脏。
“老爷,”孔夫人端着参汤进来,看着丈夫憔悴的模样,眼泪又落了下来,“您……您别这样。天师都说了,那或许……或许真的不是我们的婉儿了……”
“你胡说什么!”孔明轩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激动,“那就是婉儿!她只是……只是病了一场,性子有些变了!对,定是那毒药伤了神魂,让她有些糊涂了!等她好了,自然就认得出我们了!”
他像是在对夫人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拒绝接受那个残酷的结论。接受,就意味着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女儿。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漫长而诡异的噩梦,宁愿相信女儿只是暂时迷失了心性,宁愿抓住任何一丝微小的可能,去证明那身体里,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还残留着他女儿真正的意识。
这种绝望的期盼,成了支撑他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他依旧每日派人送去婉儿最爱吃的糕点,依旧吩咐绣娘按婉儿从前的喜好裁制新衣,仿佛这样做,就能唤回那个熟悉的灵魂。
然而,每当他鼓起勇气,踏入那间充斥着淡淡药味和陌生冷冽气息的闺房,看到榻上那张与女儿一般无二,却透着全然不同气质的脸庞时,那股锥心刺骨的寒意便会再次将他淹没。
希望与绝望,在他的心底反复撕扯,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的婉儿,到底……还在不在?
夜色如墨,凉风习习。孔明轩心中那份执拗的父爱,终究还是压过了连日来的恐惧与疑虑。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来到孔婉的闺阁小院外,踌躇片刻,还是抬脚踏入了院门。
脚步刚落定,甚至未曾靠近房门,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气的女声便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出去。”
是“孔婉”的声音,却比他记忆中女儿的任何一次撒娇或赌气都要寒冷千百倍。
孔明轩心头一痛,张了张嘴,那句酝酿了许久的“婉儿,爹来看看你”还未出口——
异变陡生!
“轰!”
闺房之内,猛地传出桌椅碎裂、劲气交击的爆响!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破窗而出,凌厉的杀气瞬间锁定院中二人!
“孔婉”的身影也随之疾退而出,她衣衫略显凌乱,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素色的衣袖。她眼神锐利如鹰,一把抓住还在震惊中未能回神的孔明轩,低喝一声:“走!”
身形腾空而起,便要带着这累赘的父亲逃离此地。
然而,那四名刺客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修为赫然都在凝魂境!其中一人抬手便是一道幽暗的法术灵光,如同附骨之蛆般激射而来,精准地击中“孔婉”催动灵力略显滞涩的后背。
“噗——”
“孔婉”身形一颤,一口鲜血喷出,护体灵气瞬间溃散,带着孔明轩从半空中狼狈坠落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翠绿剑光如同九天惊鸿,撕裂夜幕,悍然插入战局!
“何方宵小,敢在此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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